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无论如何, 爆掉的自行车内胎以一个木偶所能控制的力气是蹬不动了,再怎么试都是徒劳。竖锯在比利的重心开始发生偏移时放弃了尝试——他可不希望木偶倒下去。

竖锯低头捂着发闷的胸口,大口喘气。

真是没心脏病都要被气出心脏病。

“人活着多半不知感激……”饶是如此,他终于, 终于还是沉住了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强撑着说完了后面的台词,“但你不会——”

说到一半的时候, 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尴尬。

难以言喻的尴尬。

是啊,她不会,她直接上手毁他的机关。

每每想到这一点, 竖锯就不由油然而生一种想按下旁边那个直接注入毒素的按钮的冲动。但这没用了, 项环被取下, 游戏结束了。

他一向——一向说话算话。

林柚寻思着她是不是得捧个场。

但想了想,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增尴尬,不如来点实际的,于是她问:“你那边可能不太方便, 要不我帮你把这三轮车推回去?”

胎都瘪了, 木偶肯定拖不动啊。

竖锯:“………………”

“不, ”他立刻说道, “什么都不许动,我自己会解决的。”

“出口就在这道暗门后, 你走吧!”

林柚心下清楚, 只要她走出出口就意味着通关了。

她却没挪步。

“比起这个, ”她说, “来做个交易?”

木偶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她,在他警惕的目光下,林柚泰然自若的语气不改。

“我知道你的情况,约翰。那些医生说你脑袋里的前叶肿瘤没法开刀。但我有办法可以试试,就是得等上两个小时,信不信取决于你。”

竖锯抬起头,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这是他曾经求之不得的。

辗转于保险公司,数次被拒绝才心灰意冷。但在成为“拼图杀人狂”后,他仍未彻底放弃求治,只是医生的诊断完全不乐观。

现在有一份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却是这种家伙提出来的。

“当然,”林柚明白以退为进的道理,她故意道,“我也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竖锯哪能看不出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他安静数秒。

“为什么不?”

他不在乎。

他早就该死在几年前的那场车祸里,如今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生死——他甚至可以把它也放进游戏当成筹码,试试又何妨。

两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林柚就在他的监视下靠墙等着。时间一到,她觉出自己能再次使用技能,指间立即多出一张卡。

身披黑色长袍的疫医出现在她面前,一张口又是耳闻能详的话,“你——”

林柚:“没改主意。”

疫医:“……”

“我都没说完。”他闷闷道。

“你要问的难道不是这个?”林柚反问,她也没有因为这打岔忘了叫他出来的目的,“要治的是别人,你取得出来前叶肿瘤吗?”

一听是有求于他,疫医虽是有点沾沾自喜,但说法还是偏保守的。

“我不能肯定。”

他道。

“在那边的时候,他们给我提供的实验体里也有出现过类似问题的。我试着取过,理论上是有成功的可能性……”

林柚听着,什么话都没说。她只是摊开手中那本图鉴,翻到富江卡槽的那一页,在疫医的尖喙面具前一晃——

“我会竭尽全力保证手术百分之百成功,”疫医立刻改口,“病人在哪里?”

林柚回头看向木偶的方向,“嗨?”

装载着竖锯的摄像头和扩音器的比利一直保持着诡异的寂静,半晌,它那边也没出声,到另一侧传来了些许响动。

居然还有一道暗门。

疫医倒是没多惊讶,他在基金会里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设施。这会儿整理好自己的手术包,直接走了进去。

他的手术方式用现代医学来看是匪夷所思,每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次同样是不出三分钟,随着回荡在这条暗道中的脚步声,疫医再次出现在林柚面前。

“顺利切除了。”

他边扯下手套边说,手套上几乎没沾到多少血,“但我不能保证以后还会不会复发……”

“——当然,”看着林柚手里尚未合上的图鉴,疫医用他那磁性的声音道,“你到时候可以再叫我出来试一试。”

他也没有急着回去,在原地观察起那个稀奇古怪的木偶。

林柚绕过他,沿着那条走廊,一直向最尽头的那间暗室走去。

竖锯听到声音也没有动,他背对着这边坐在转椅上,帽子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有手术的痕迹。

“我想他也跟你说过了。”

她没有进去,只是靠着门边道:“不排除复发的可能性。为了以后,现在跟我合作——怎么样?”

滚轮发出细微的动静,坐在椅子上的竖锯转向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