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虞听了小蛮的抱怨,轻轻一笑,“你生这些个闲气做什么,服侍的人都是英王府里的,有人喜欢抢风头,就尽管去抢。最后引来非议的,肯定不是我。还有,小蛮,你难道没看出来,今日不管是对联子,还是设宴,都不是英王妃的主意。”

“不是英王妃的主意?”小蛮望向自家姑娘平静的脸,“那是谁?”

“英太妃。”

这次吃惊的不只是小蛮了,连于嬷嬷都很是惊诧。“英太妃为什么要替这位四爷请来二爷和姑娘们?”

北虞从头上拿下那支雁翅珠花,放到黑漆首饰盒子里,“我猜想,许是英太妃很是溺爱英王府的四爷罢。”

于嬷嬷啧着舌,“还有这么溺爱孙儿的?好端端的,请来了二爷姑娘们,又是吃,又是喝的倒也罢了。只是硬着这张脸皮,只请一家,难免别人听到会非议呢。难道这些英太妃倒都不顾了?”

北虞笑了起来,祖辈疼孙儿自然是有的,溺爱也大不相同。有人是无止境的满足孙儿的要求,就像英太妃。而有人是嘴上叫骂,心里却疼着自己的孙儿,例如自己的祖父老侯爷。

说到底,都躲不过一个疼字。

老侯爷疼自己,北虞是能看出来的。虽然老侯爷总骂北虞,但是教她棋谱时,却教得要比大姑娘仔细。

北虞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隐隐觉得,老侯爷似乎很享受骂自己的时光。在这种一来一往的对峙中,老侯爷待她同从前也不一样了。

北虞现在去学棋,会被老侯爷留在松鹤园用中饭了。

老侯爷的理由是:吃过中饭,再接着给我学,我就不信我拧不你那犟性子了!

老侯爷说这话时,吼声震天,仿佛要把松鹤园的正厅房顶掀开一般。

北虞垂着脸,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棋谱。

老侯爷更为气恼,“瞧瞧你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身上哪有我当年一丝一毫的气概,丢足了我常平侯的脸!”

北虞扬起脸,“祖父,现在的常平侯是父亲。”

北虞的这句话令老侯爷脸上一僵,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意思?

老侯爷的眼睛瞪了起来。

这话似乎在提醒老侯爷,您老了,您的时代过了,您只不过是过了季的蔫苹果,除了等着贱卖外,还能如何。

老侯爷这辈子最气不过的就是别人把他看成一个老人。现在倒好,连自己的孙女都敢来暗讽他了。

他老了么?他老了么?!笑话,瞧瞧他现在的身姿,再听听他说话的声调,他哪里老了?

老侯爷的胡须翘上了天,就差把手上的棋谱扣在北虞那张貌似无知的脸上了。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还很年轻,老侯爷的声音也高出八度去。

“你给我滚!滚出松鹤园去,此后若是敢再来,小心我打折了你的腿!”

在这一声声的叫骂声里,北虞正如老侯爷骂得一般,仓皇的滚出了松鹤园。

出了松鹤园的园门,北虞依然能听到老侯爷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叫骂。

这就是他们祖孙相处之法,一个骂得来劲,一个扛得自如。

想到这里,北虞嘴角不由得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