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涟清拉着北虞转过大雄宝殿,又拜过观音阁,走向后面的罗汉堂。

罗汉堂里供奉着五百罗汉,来这里拜的人很少。

严涟清进了罗汉堂才回头向后张望了一眼,随后对北虞笑道:“我一看到英王府的几个人,我就头疼。”

北虞又岂会不觉得头疼,英王府几位少爷在京城里成为众位夫人的焦点,走到哪里,旁人的目光就跟到哪里。自己若是和他们话多了些,只怕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闲话来。

严涟清微笑着对北虞眨眨眼,“我知道宝相寺后院里有一汪报恩泉,据说是当年高宗皇帝在宝相寺为七世父母做佛事时,忽然后院一口枯井里涌出水来。有人去尝此水,是甘甜清凉,喝上去,人也会清爽许多。我喝过那井水,确实有股子清甜味道。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为你打些来尝尝。”

严涟清还未等北虞说话,就带着丫头出了罗汉堂的门,只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小蛮在北虞身边怔了片刻,低声道,“姑娘,这严姑娘倒也真是性子直爽,说做就做,都不听旁人说话。”

北虞扶着小蛮和降香的手,走过每一个罗汉像前,凝视着一张张或喜或嗔的妙相罗汉,北虞轻轻对小蛮说道,“严姑娘并非没有头脑,单凭她敢对抗英王府的三姑娘,便知其性子,那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女子。今日她是见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才会想着法子逗我开怀些,叫我别去想在府中的烦恼事。”

小蛮有些不懂了,“可是严姑娘和姑娘一并去,岂不更好?”

北虞的目光从罗汉像转看向小蛮那张粉白的脸上,轻轻笑道,“你仔细想想,那报恩泉即是这么有名气,去的人会少么?若是再遇到英王府四爷,岂不又要被他缠着说对联么?”

小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严姑娘也是为自家姑娘打算过的。

北虞和两个丫头边走边看,一直走到罗汉堂的后身,才驻足下来。北虞的目光落在后面一堵高高宽宽的玉石屏风上,只见屏风上刻着几行龙飞凤舞的字,北虞不由得喃喃念出来:

万空歌

天空空,地空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堕为谁功。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权也空,名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

念到最后,北虞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忽然想到从前看《红楼梦里》甄世隐解的好了歌了,面前这首佛偈可不和好了歌内在的含义相差无几么?

北虞轻叹道,“可是世人有多少看破权名的呢?说到底,看破放下到底难为啊。”

这时候,屏风后面转出一人来,唬得北虞一跳。

“徐二姑娘。”魏羽瑭已经躬身施礼了。

北虞忙还了礼,却觉有些尴尬,她从没注意到罗汉堂还有个后门。北虞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自己刚刚和小蛮几个说的魏四爷那几句,魏三爷听到没有。

若是听到了……北虞垂下眼去,双唇忍不住抿了抿。

魏羽瑭并不曾再看北虞,双目也是落在那首佛偈上,“刚才听闻二姑娘说的话,倒是一句老实话。常有人一世追逐着得不到的东西,到头来,虚度了大好的光阴。而自己实实在在拥有的,却从不留意一分。”

北虞看向这位一直很少言语的魏三爷,今日魏羽瑭穿着一件碧蓝色直裰对襟长衫,衫角镶有漆黑色的边纹,外罩秋色褙子,头发束起小冠。见其侧脸,鼻子挺直,剑眉入鬓,倒确是儒雅俊朗。

北虞问向魏羽瑭,“三爷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