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太子爱~美~色,却从无逼迫之举;太子不爱财,将来富有四海的储君,为人跟贪婪毫不沾边……他只有银钱不够花的时候,才会张口找两个舅舅要“孝敬”。

想下属一直忠心,更想时不时地有贤才投奔,法子无非两样:要么给帽子,要么给银子。

母族孙家于太子而言,就是用银子来找他换帽子的人家。当然,太子身边亦少不了领着赏银替他分忧的能人。

而孙家自从老太爷致仕,族人的官职和功名多有赖太子看顾和保全,因此这孝敬孙家掏得还算甘愿。

去年私兵事发,圣上抬手就削了孙家一条财路,于是给太子的孝敬也比以往少了许多。又因为私兵一事,连累了太子……太子真是什么好处还没落着,先沾了一身腥,能对孙家有好声气儿才怪。

这不今年刚开春,孙家便先送来了十万两,又有孙家正担着兵部侍郎的大老爷两次三番讨饶劝说,太子好歹算是开了脸。

不过对于孙家的胆大妄为,太子面上不显,心里真是吃了一惊。

他从父皇的书房出来,本想去詹事府转一圈,可走到大门外忽然转身,直奔东宫后殿而去——白日里,太子妃常在后殿处置庶务。

太子进门,屏退左右,坐下来还没端起茶盏,先递了一叠银票给太子妃。

太子妃瞄了眼面额,大致算了算张数,知道这大约是两万两……说不动容也忒虚伪了,于是她面上可不就带了几分出来,“这是……”

太子妃双眸好似染了层水汽,太子心中颇为惊讶,嘴上又道,“这一年你也辛苦了。”

他那些庶母一个个的……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往来应酬时哪又能空着手?而且这群庶母只怕比外面那些官员心更黑手更狠。

太子妃微微哽咽道:“这是妾身分内之事。”

东宫一年花销绝对不止两万,去年孙家“赖账”,太子妃这儿险些揭不开锅。别提后院一群莺莺燕燕,每个都要胭脂钱,父皇再偏心照看,也是不够的!

太子妃无奈,只得动了自己的嫁妆。

而在太子眼里,太子妃容氏宽和精明,自从嫁给他便执掌起东宫庶务,就算他时不时往内宫带人,仍旧一派安宁平和……堪为贤内助。

可惜她相貌平平,生有一女后没能调养好,一直没有再次受孕,不然他们夫妻得了嫡子,朝中只怕局势立时一变。

思及此处,太子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听完太子妃言简意赅地述说这些日子庶母们的动静,他便开口道,“我不过吃了点小亏,一个个的……就像……”闻着腥味的苍蝇,这话终究不雅,“反正她们注定白欢喜一场罢了。”

太子妃不接话,只是道,“贵妃生辰,妾身送了富春山居图。”

贵妃在一众后妃之中出身最好——生父曾经做过帝师,前朝便是钟鼎世家,本朝族中已经出过两位阁老。

贵妃乃是出名的书画双绝,闲来无事便常在自己宫中闭门写字作画。这副富春山居图可谓投其所好。

太子颔首道:“妃母定然十分欢喜。”

独子二皇子是个药罐子……因此贵妃行事向来公正,太子微微皱了眉,“富春山居图是你的嫁妆吧?”

太子妃依旧不答,只抿嘴一笑。

太子喟然长叹。

他这个太子当的!母族背着他搞出大事,他还不得不先把责任担下来,再替他们扫清首尾;媳妇儿给他看家,看来看去连自己的嫁妆都要往里填……还是去讨好自己的庶母。

太子摇了摇头,“回头我去瞧瞧二弟。”

忆起江南私兵事发,父皇便将他叫到跟前,只是让他好好想想。等父皇削了孙家的财路,他的大舅舅连着三次跑来求情,父皇又把他叫到眼前,让他再仔细琢磨琢磨。

之后便是浙江原布政使丁忧,父皇照准,他按照大舅舅的意思,荐了人选……当时并无外人,父皇看了折子,深吸了口气,又一次让他再斟酌,最后着重提点了他一句,“你是储君。孙家是你母族,更是臣子。”

第二天上朝时,父皇便准了周阁老所奏,钦点林海接任浙江布政使,碍于林海太年轻,才在前面加了个“暂代”。但其实太子知道,只要不出岔子,这“暂代”二字一年内就能去掉。

其实太子也不想对孙家言听计从,但他身边大多是清流,没了孙家只怕有一段时日……银子捉襟见肘。

不过冷一冷孙家,也是应当的。

太子妃的娘家虽然不如孙家显眼,却也……不差——真要是那种纯吃老本的糊涂人家,凭圣上当初疼爱太子的劲头,又如何会从容家挑个女孩儿嫁给他?

话说太子的岳父正在西北带兵,官拜二品都指挥使。

自从荣国公贾代善去世,西北关外异族一直不大安生,时有劫掠突袭,太子这位岳父不仅平时练兵,也偶有临时受命,带兵出战之举。

正是因为远水救不了近火,兼之太子妃为长女,弟弟们年纪不大,还都随父母远在西北。只有太子妃的祖父母和两个叔叔留京——太子妃的叔叔们官阶不高,都没资格上朝……

太子才一直跟妻族不算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