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雨势转小,二皇子还是不能跟健壮的六弟一样,冒雨出门急点兵。

等六皇子拉着林海的同科出门,二皇子当着林海的面儿匆忙换着衣裳,还问,“林大人可有妙计教我?”

林海自始至终都没想要借此讨价还价,也正是因此他才极受二皇子信赖。林海想得明白:“赃物”还没全到手,就先别本末倒置地时刻琢磨着分赃。

若真是锱铢必较,也注定了格局不大。

闻言林海展颜一笑,“事出偶然。王爷当断则断。”

就这两句话便足够了。二皇子尹泌朗声大笑,旋即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时他的神态和气势,跟京中那个文弱平和,万事不争的二皇子简直判若两人。

林海一点也不意外,但笑不语:在数天的往来之中,二皇子跟他已经相当默契。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二皇子已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请林海和他同乘。马车上,二皇子问了些林海同科的旧事,其余的话并没多说。

一行人尽力赶路,等赶到了地方,迈步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尸首。

六皇子尹灏手中长剑剑尖恰有血珠滴落。

见到姗姗来迟的二哥,他收剑入鞘,还憨厚地咧嘴一笑,“居然还有海贼余孽,被我拿个正着还负隅顽抗,我正好全~歼~了他们。”

六皇子身边的林海同科脸色依旧难看,比之以前又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趁着军士们清理战场,六皇子走到二哥身边,轻声道,“击杀容家这帮死士的当口,抓了两个在暗处望风的探子。”

确定这群死士出自容家,靠的是口音,一个两个不算,几十人里几乎都是一样的西北口音,不需要其他证据,也足够六皇子做出判断。

六皇子尹灏是真正上过战场的皇子,练兵带兵都颇有心得,声东击西正是他得意的“招式”之一。因此趁着这群人转移银子的当口,忽然袭杀,居然没有走脱一个。

听完六弟的介绍,尹泌笑了,“带我瞧瞧去。”还特地补了一句,“多亏有你。”

尹灏亦笑,“二哥过奖。”

二皇子看着镇定,其实心里真跟开锅了一样。

别说他了,连自觉隐秘之事没有明言少往上凑的林海都眼角一跳:六皇子真是了不得,以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这缘由嘛,林海也只能再心里叹息一回。

他默默数了数,地上躺了八十几个黑衣人。六皇子麾下伤亡不至于一个没有,但眼前真是一个都没见着——要知道满打满算,林海跟着二皇子也就比六皇子他们晚到两刻钟左右。

六皇子大婚后,曾在西北大营待过一段时间,回京后评价便是“出挑”……不过这种评价大多数人都没放在心上:只要不犯大错,哪个皇子全须全尾地从边疆大营归来不是“出挑”?

即使本人不出挑也必须出挑。

林海默默走向站在院角引路的同科——此人姓施,单名一个平字,也是二甲进士。可惜他是寒门出身,考中后外放做却无靠山,无奈之下才半推半就地被孙二的银锭击倒。如今及时悔悟,这不立下一功……

林海拍了拍施平的肩膀,又指指头顶,轻声道,“帽子保住了。”

“侥幸。”施平生生挤出了个笑容,“多谢林兄。”别看他神色难看,还因为见了血而双腿发麻,其实心中大定。

借着与林海的同科之谊,攀上了二皇子,自此他也算是有了个硬扎靠山,不至于随便来个勋贵都能吓唬他欺负他——不然何至于初来江南,便不得不靠向孙家。

这一夜也够惊心动魄,施平又低声道,“大恩不言谢,今后林兄若有驱使……”

林海忙开口打断他,“这个时候别心疼银钱。”

施平会意,“林兄放心,我晓得。”他虽然立了大功,但还是待罪之身,待罪惶恐的姿态必须要做足。

林海这番大方的做派不知触动了施平哪一点,他只是垂头片刻再抬头,又来了个猛料,“这位……在杭州有些后手,孙二的~银~库也不止这一处。”说着,他伸出手比了个“五”。

这一点依旧不出林海预料……江南可谓必争之地。林海道:“让贵人们去交涉吧。咱们这些外人不能没眼色。”

他说话也随着施平的坦诚而越发直白。

这个孙家藏银子的地方,明面上是江南一位巨富的外宅。尹灏带了三百人过来,又遭遇死士在院中厮杀,按道理不可能不惊动周边……偏偏周围愣是一片静寂。

可见孙家这个~银~库的大小,足够在场所有人喜笑颜开。林海安抚过同科,余光正巧扫到院墙边上站着的北静王水溶。

水溶回了个微笑。

林海拉着施平一起走了过去——从这位同科找他求助,他就有交好此人的心思。若能成功,他对这位同科不会比韩琦差上多少。

不提举人,只说进士,每一科取中一百到三百不等,身为座师其实未必记得清每一个学生——实际上潜力不大的,他们也不会费心教导和提携。

别看韩琦和施平都是二甲,在各自的座师心里,他俩都是前程有限的那一类,若无大造化这辈子都难入座师法眼,但他俩给现在的林海做臂助却是绰绰有余了!

既然想拉人入伙,那么展示下自己的人脉也在情理之中。虽然北静王水溶跟林海明面上往来不多,但这二位可是真正的君子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