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澜不知道这个过程重复了几次,持续了多久,只知道一次又一次的呕吐让她的整个胃都在拼命地抽搐,而她还在继续……

从来不曾被人如此威胁过,也从来不曾如此被动过,若要让她从此以后被人捏在手心里,再也做不得自己,倒不如将这胃切了。

半桶皂水见了底,云微澜也彻底虚脱,抖着双腿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眼角余光里,居然看到两块断裂的搓衣板平平整整地放在那里,像在是向她邀功,她咧了咧嘴,文二的膝盖堪比金刚锤哪。

眼前水汪汪的地上投着一个拉长的影子,不知站了多久,云微澜喘了几口气,待胃里的绞痛过去,又闭目半晌,才缓缓一笑,嘶哑着嗓子道:“你现在是我的人,因为贪吃而坏了肚子这种事说出去太没面子,你就别跟文璟提了。”

那影子没动,也不作声,只是沉静地立在她面前。

云微澜无声苦笑,到底不是亲生的啊,她的话说了就跟没说一样,只能当个屁!

撑着地面勉强爬了起来,两条腿不停打着摆,那影子动了动,她摆摆手,“我自己来。”

暮色尽,夜色渐浓,晚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卷起她衣摆。

扶着墙,每一步都如同在云端,绵软不着力,可那不屈的脊背始终挺直,好似风雨再大,也不能催折半分。

“文七,还记不记得我曾跟你约法三章?”她缓步往前,望着夜色笼罩下绰绰树影,“一,你只能在暗中跟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现身。二,跟着我,你得多笑,不能老板着这张死人脸……至于三么,那时候没有想到,可现在想到了。”

“你主子既然把你送给了我,你就得听我的,对文璟么,睁只眼闭只眼,过得去就行了。比如今日……”她顿了顿,转身静静看着不远不近立于她身后的男子,一身黑衣融入夜色,眉清目秀的白皙脸庞却恍若刚脱稚气的少年,“出于对文璟的忠诚,我相信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把今日所见原原本本告诉他。但是,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因为你不说,才是真正为了你主子好。”

“或许你能猜到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因此会因为没有保护好我而产生失职之感或内疚之情,但你大可不必这么想,这与你无关。不是所有事都能避免得了的,你已经尽责了。”她微微扬起唇角,“你只要记得,跟了我,就听我的。现在,遵从第二条约定,不要板着脸,对我笑一笑……咧嘴……”

她咧开嘴,露出八颗雪白的上牙,“看到没有?像我这样……笑……”

文七面无表情地看她露齿,片刻,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

“哎,说好的笑呢?”云微澜抬头喊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风过树梢的簌簌轻响,她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真是儿大不由娘,说的话也不管用了。”

隐在阴影中的文七忍了忍,嘴角仍是一抽——娘?亏她也敢说!

独自前行的云微澜唇边笑容渐渐隐没,望着天际升起的那轮淡色圆月,向来黑亮的眼眸仿佛如暗夜色沉静的大海。

一开始,她或许存了让文璟帮忙寻求解毒之法,但现在,这想法已被她自己打消。

慕容佩离去时所说的话,她不全信,但也没有不信,但经过她刚才那一番折腾,吃下去的药也该吐得七七八八,便是有,也是极少的残留,她又何必给文璟去添麻烦。

为了她,他已跟郁相结下了恩怨,难道还要因为她而与皇子产生嫌隙?

他不是皇子王孙,也不是掌握重权的朝臣,他只是一个在安定时期世袭了爵位并且被皇帝召回京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监督着的闲散王爷。

皇帝不放心他,因为过去的安平王威望太盛。

朝臣不敢与他真正亲近,因为皇帝的心思多少能猜透几分,与他也多半做着表面功夫。

这样的情形之下,他本身所处的境况就已极度微妙,她又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牵连进来。

便是他愿意,她也不该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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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夜市分外繁华,而内城,更是达官显贵的聚居所在,比起外城更是多了一层富贵身份的象征,因此,一掷千金夜夜笙歌这种事也屡见不鲜。

正因为如此,上了档次的店面商铺秦楼楚馆都将眼睛对准了这里,比起外城,这里只要接一位贵客,便是外城一个月都赚不回来的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