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相自行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郁相请随意坐。”明贵妃解下身上的披风随手一扔,抱了个手炉躺到一边的美人榻上,“没人伺候,本宫就不以茶相待了。”

“什么郁相,有你这样称呼自家兄长的么?”郁相哼了一声,撩袍坐下。

“好好好……兄长就兄长。”明贵妃也不生气,“本宫的兄长可是个大忙人,掌管着大半个朝廷的大事,平时几个月也想不起我这个妹妹,现在怎么想起到本宫这儿来坐坐了?”

“知道我忙就好。”郁相拿起一只倒扣在茶盘上的杯子想去倒茶,想起里面的水是冷的,又将那杯子放了回去。

明贵妃看他坐着不动,也不说明来意,也不催促,自己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目养神。

郁相沉眉看了她半晌,方缓声道:“那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你何苦总与她置气?”

“哦——”明贵妃眼也不睁,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兄长特意前来,是为皇后来作说客的么?”

“我不是作什么说客,你明知……”郁相火气上涌,顿了一顿才压了下去,“你明知皇上对我已有忌惮,太子是我郁家日后的依靠,皇后作为太子之母,怎可得罪?你是我妹妹,兄妹同心,才能其利断金,你如今非但不帮我,还处处跟皇后作对,纵使我站在太子这边态度明确,太子也必然心有不快……”

“哥哥是觉得妹妹碍你的事了?”明贵妃缓缓睁开眼来,望着美人榻前的火盆,笑道,“妹妹说的都是事实,哪里是存心跟皇后作对了?”

“就算是事实,文璟真不喜欢长公主这事你心里知道就好,何必当着皇后的面说出来,你该知道,皇后十分中意文璟,而太子更想借助文家的力量,就连皇上也……”

“哎呀,哥哥你是知道的,妹妹我向来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里考虑得了那么多。”明贵妃扯了条长毛毯子盖在身上,抚摸着上面的毛,说得漫不经心。

“你心直口快?”郁相冷哼一声,“我看你心思弯弯绕最多,什么时候跟我说过真话。”

“有么?”明贵妃惊讶地道,“我怎么不知道?”

郁相对她这装傻的样子都懒得答话。

明贵妃娇笑一声,躺倒在榻上,“我说哥哥啊,你呢,管好前边的事情就行了,后宫女人之间的事儿你就省省心,别掺和了,你说你都当国相的人了,还掺和女人的事像什么样。”

“这是后宫的事吗?”郁相又来了气,“皇后是太子的生母,长公主是太子胞妹,哪个不是与太子有关?”

明贵妃撇撇嘴,不说话。

郁相见她不语,又道:“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改改你那脾气了。以前皇上多宠你,有什么好东西都往你这里送,连皇后的用度都不及你。可你呢,放着唾手可得的恩宠不要,偏偏跟皇上闹脾气,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是个人都要冷了心肠。我劝过你多少回,你总是不听,到如今,你对皇上也是时冷时热的态度,以致皇上一个月都想不起来去你那里一次,你叫我说你什么好?”tqR1

“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就不要说了。”明贵妃面色转淡。

“冥顽不灵。”郁相怒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已经化成一堆朽骨,你怎么对他还如此念念不忘!”

“就算他变成一堆朽骨,我也爱他!”明贵妃像是被触动了身上最不能触碰的伤口,腾地坐起,低吼地声音里有种声嘶力竭,完全失了先前的淡然自若与娇柔妩媚。

她直直地盯着郁相,明丽的眼睛里悲伤如波涛汹涌,化作一片晶莹的水光,可那水光只如一层冰片覆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凝而不落,为她明艳的容颜凭添了几分凄厉。

郁相紧闭了嘴,竟一时无言。

许久,明贵妃僵直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拉起掉落的毛毯盖在身上,仿佛不胜寒冷,声音含着几分颤抖。

“我的哥哥,你爱过吗?”她目光空洞地望着炭盘里因炭火不足而暗淡下去的红光,声音虚无,“如果你真正爱过一个人,就会知道,那个被你爱着的人即使死了,他的脸依然会像用刀子刻在你心里一样,想忘都忘不了。何况,他还是那样的一个人啊……”

她的眼神趋于迷离,眼前那片炭火的红光中,似有一人踏马而来,玉树丰神,英姿无双,集天下绝色于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