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显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一时间竟无法答话。

这件事要说与他无关,却有一定的关系,至少那些野兽是他引来,可要说与他有关,又实在是冤枉,他不可能替人背下这黑锅。

但这无根草迷香之事,又如何解释?

在这个时刻,这种明知被人诬陷却又无法说清的感觉,令他第一次尝到了冤屈的滋味。

云微澜唇边带着一丝冷笑,毫不怜悯地看着他——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回礼而已,若因此丢了储君之位,那滋味才叫一个回味无穷。

皇帝看着慕容显百口莫辩的模样,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他脸上的愤怒已然消退,余下的只有彻底失望,失望于自己看错了人,立错了储君,失望于自己所生的儿子,居然会对他这个父亲动手。

“父皇,事情根本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慕容显见此,心里一横,便想豁出去想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儿臣之所以有解药,是因为……”

“因为什么?”云微澜兴致盎然地插嘴。

慕容显猛地顿住,对上她笑眯眯的眼睛,此时的她倾着身子,微偏着头,那洗耳恭听的样子好比等着听人说书。

因为他要杀她,那些暗箭和野兽都是等着对付她和文璟的!

可这样的话,当着他们的面如何说?

说出来,那便是不打自招,便是与文璟彻底决裂,与整个文家为敌。

不能说,不能说……

哪怕此时冤屈再大,也只能忍着,受着,另寻他机。

“太子殿下,你这吊人半天胃口,这会儿却又不说了,这习惯真的不太好。”云微澜没趣地靠回椅子。

“既然殿下说不出来,那还是请皇上定夺吧。”文璟眸底掩下一抹冷嘲,拱手向皇帝说道。

慕容显死死攥着拳头,咬紧牙关才没有被愤怒冲破理智。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抛开一切利益关系将此事对皇帝言明,哪怕彻底与文璟翻脸又如何,他背后还有任镇北大将军驻守边疆的舅舅,难道还真怕了文家不成?

说到底,文家也不过是卸去了兵权的一介平民,因皇恩浩荡才让文家享有现在的尊荣,离开了皇恩,还能有什么?

可到底,他还是忍下了。

帐内的光线更暗,皇帝手支着额头,一张脸全隐在阴影中,几乎看不清神色。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慕容显,仿佛想要穿透他的身体看一看里面那颗心是红的还是黑的,浓重的孤寂将他重重包围,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被儿子伤了心的父亲。

“都下去吧。”许久,他开了口,声音沙哑,含着浓浓疲惫。

慕容佩眉头一动,神情越发冷淡。

慕容显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皇帝——就这样?什么都不追究?tqR1

他原本以为,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的太子之位很有可能都不保,却没想到,只是让他们出去?

云微澜眉梢一挑,想要开口。

这样就放过了慕容显,太便宜他了。

一只手却轻轻按住了她肩膀,她抬头,看到文璟微微摇了摇头。

她狠狠瞪了眼慕容显,却也明白,这个时候再多言,只怕皇帝反而会恼羞成怒,不管黑白地给她定个罪,出一出心头那口恶气。

自己儿子不能动,动她,还是简单的。

不甘心也得甘心,她拿得起放得下,这口气也咽得下,至少,皇帝对慕容显已产生戒心,疏离冷淡自不必说,父子之情恐怕也淡了。

不过,她也真是佩服这皇帝,为了江山稳定,硬是压下此事,没有废了慕容显的太子之位,似乎连追究下去的意思也没有,换作她,还真未必能做到。

起身,告退,几人走出皇帐。

“今日之事,本太子记下了!”慕容显冷眼扫过文璟等人,如钢刀刻出的脸更是森冷如冰。

“此话,本王转送给太子。”文璟负手于身后,墨发在晚风中轻拂,唇含笑意,眸底清寒,“太子今日所赠大礼,本王一时拿不出合适的谢礼,但来日方长,总有回赠之日,太子且耐心些等待。”

慕容显薄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紧紧抿起,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森寒的目光在慕容佩与云微澜脸上重重一落,转身拂袖而去。

“真是小瞧了皇帝的忍功。”云微澜看着他的背影,“可惜呀,浪费了这么好个机会,没能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