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问道:“此事必定做得十分隐秘,又时隔数年,你是如何查到的?”

“属下在进入南疆边岭时救了一名性命垂危的老妇,当时她身无分文,数日未曾进食,孤身一人,身上又带有残疾,属下怜其可怜,便给她买了些食物,又留了些银两。因天色已晚,夜里山路难走,又有瘴气,便在她的草屋里过了一夜。”文一说起那老妇,眼里流露出一丝怜悯,“老妇感激于我,却说自己早就是死过一次之人,能苟活到现在已是上天垂怜,属下见其虽然困顿孤苦,言辞间却很有礼数,不像山野村妇,便对于她的处境多问了一句,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牵扯出这桩旧事。”

“她说自己年迈体弱,又常受旧疾折磨,已活不了多久,我于她有恩,既然恩人开口相问,她便把这桩本来打算带进棺材里的事情告知于我,心里也能好受些。她说,她本是特兰公主身边的嬷嬷,五年前陪特兰公主祭扫先王后之墓,却遇到一伙蒙着面的强盗……”

“强盗?”文璟颇有深意地一笑。

“是,那些人现身的时候确实是强盗打扮。”文一道,“但主子您是知道的,公主出行都有自己的仪仗,强盗再有胆子也不敢劫杀一名公主,可据那老妇说,那伙强盗仿佛不要命一般,不仅杀了特兰公主的所有侍卫,还要杀特兰公主。”

“那些侍卫拼力保护,虽然没能挡住那些人,但也伤了对方几人,其中有一人的蒙面巾被划破,露出的那张脸分明就是王宫禁卫统领的模样,老妇与特兰公主便明白这是有人蓄意谋杀。能调动禁卫的人并不多,且禁卫又听命于南疆王,但南疆王绝不会杀特兰公主,那么只能是王后或者握有一定调度权的大王子那苏。那禁卫统领见暴露了身份,更加不可能放过她们,驾车的车夫赶着马车拼命奔逃,那些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山路不平,车夫又心慌,马车便滚下了山崖。”

“老妇那时撞到了桌角晕了过去,等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断了腿,还掉进了一个坑洞里,而特兰公主的马车与那些禁卫却不知去了何处。她便爬出坑洞沿着山坡去找,发现马车散落在山脚下,却不见特兰公主与其贴身侍女,更不知她二人的生死,只在附近草丛里发现一滩血迹与一枚螭纹玉佩。她不敢贸然现身,打算等到天黑的时候设法进宫把事情禀报给南疆王,却听到了特兰公主不幸掉下山崖殒命,且遗体已被寻回的消息。”

文璟唇线微勾,既是被人所救,又何来遗体?这事可真有点意思了。

“那老妇得知此噩耗,如五雷轰顶,心知若是被人发现她还活着,必会被杀人灭口。既然特兰公主已死,她再冒死进宫也于事无补,挽回不了特兰公主性命,便打消了进宫禀报南疆王的念头,为活命而偷偷逃出了满都。这其中历经艰辛,苦处万千,最后她独身一人隐居到了人迹稀少的山里,却日日遭受良心谴责,为不能替特兰公主讨回公道而自责。”

文一一口气说到这里,稍稍缓了口气,道:“她自知年岁无多,对世间并无留恋,只有这一件事总是压在心头不得解脱。她把此事告知于我,一来是把我当作恩人信赖于我,将心中秘密尽数托出,二来,也是希望若有机会,我能代她向南疆王禀明这一切,为特兰公主报仇。”

“你答应了她?”文璟倚靠着扶手,问得漫不经心。

“没有。我只是说,他日若有合适的时机,我会替她完成心愿,但并未保证一定会帮她去做。”文一放下茶盏,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和一个镯子双手奉上,“这是那老妇在马车附近发现的那枚螭纹玉佩,还有她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文璟抬眸,从那两样东西上面扫了一眼,拿起那枚镯子。

玉石质地,看着并不显眼,却是南疆特有的上等南玉,在宫中只有级别最高资历最老的嬷嬷才可佩戴,在镯子内侧,刻着表明身份的名字与所司职位。

这个东西,绝非一名普通山野妇人所能拥有,可见那老妇所言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