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念完,山呼万岁,文璟起身接旨。

因是除夕,又是近晚,传旨官在文家盛情邀请之下留宿一晚,等过了年,明日一早再动身回京。tqR1

老祖宗下令开饭,传旨官受邀同席。

本该是把年夜饭摆在青松院的,有传旨官在,老祖宗命人摆在了正厅,文璟,大长公主以及几位夫人陪席。

其他人则坐在偏厅。

文家妹妹坐了一桌,她们身边的人也都不用侍候,坐在自家小姐旁边,既一同用餐,又方便照顾。

因为祭祖,受了“风寒”的文静与文馨从一早获得了特赦令,年夜饭自然也是不能缺的。

初一也被自家主子撵了回来,与云微澜,小白菜,香儿,以及文一,文二,文三和文七坐了一桌。

文家的人重规矩,但是又重人情,要是换作其他官宦世家,丫环随从与主子同桌,这根本是不可想像之事。

在接下圣旨之后,文家人都很平静,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饭桌上的气氛却完全不同了。

正厅里时不时有对话声传来,却也都是些场面话,无趣得很。

偏厅的人也都静静吃饭,少了往日的欢闹,倒不是顾忌那位传旨官,而是在圣旨下来之后,每个人都表示出异于平常的沉默,便是最为多话的文静与最为活泼的文瑶也都歇了嘴。

云微澜也没有说话。

她在想皇帝颁下这道圣旨,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偏不晚,偏偏在她与文璟回江淮之后,偏偏在给慕容显赐婚之后,突然心血来潮地想念起文家的人来。

既如此想念,文璟尚在京都时,为何不对他提上一两句,好让他代为传达想念之情?

更甚者,直接把圣旨让文璟带回来,不是一带两便?

看那传旨官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不知在路上才花了几个日夜的功夫,才能将将赶在人家过年的当口,给人来添堵。

一顿年夜饭,吃得索然无味。

饭后,传旨官被人送去休息,所有人都去了老祖宗的青松院。

云微澜想了想,没有跟去。

这种时候,她去了不合适。

文璟便让她先回院子,等他回去。

“母亲,您说皇帝突然来这么一道圣旨,到底是什么意思?”七夫人心直口快,一进青松院就忍不住了,将憋了一晚上的话豆子般地倒出来,“文家迁回江淮十多年,从先帝到今上,嘴里说着记挂,可从来没想念到让我们回京的地步,这回偏感情浓厚到这种地步了?”

“可不是。”六夫人也道,“皇帝要真想得紧,也没见他跟璟小子念叨念叨,让他带几句话回来。璟小子前脚进门没几天,圣旨后脚就到了,这事怎么看都透着邪乎。”

老祖宗坐在上首,眼睑微垂,并没有开口,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二夫人性子稳重,见老祖宗不说话,便对大长公主道:“大嫂,您对这事怎么看?”

大长公主向来神情素淡,眸光平静,但此刻,平直的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怎么看?我这位皇弟,看着可不是那般多情之人。”

话里是淡淡的讽刺。

屋子里的人皆似想起了什么,眼里露出悲恸之色,老祖宗放在扶手的手紧了紧,突起的骨节泛着白。

坐于她下首的文璟把手轻轻放了上去,老祖宗闭了闭眼,攥紧的手终是松开。

“该不会是……”四夫人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唇,“该不会是皇帝在打文家什么主意吧?”

“打什么主意?”七夫人冷笑一声,“难道他想赶尽杀绝?文家都退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想怎样!”

“慎言!”老祖宗睁开眼睛,眼里一道厉色,“不管是什么原因,圣旨既然下了,便没有不从的道理。”

“可是母亲……”七夫人还想再说。

老祖宗已摆了摆手,“不必多说,今晚便让府里的人开始收拾吧,要赶在二月二之前进京,可没有多少日子可以准备。”

集体出行比不得轻装简从,少不得在路上耽搁时间。

“母亲,您还是不要去了。”三夫人跟文静一个直爽性子,“您年纪大了,经不得长途跋涉,皇帝又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媳妇几个去就行了。”

“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进京。”老祖宗轻哼一声,缓缓站起,目光沉沉,“这是天恩,拒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