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寡妇村,顾名思义,自然是以寡妇为主的村子。

最初的时候,是几名失了丈夫的军属,男人在岭南驻军里当兵时出意外死了,几个女人为了方便彼此照顾便搬到了一起,偶尔碰到其他失去丈夫的女人生活艰难,也会帮衬着些,后来渐渐有了名气,不少寡妇都自发搬到这里来落户,时间一久,便形成了现在这个寡妇村。

云微澜与郁明珠早就听说过个村子,见车里陪护的那名妇人有些拘谨,便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那妇人却开了话匣子,把村子里的情况从头到脚说了一遍。

她二人这才知道,这寡妇村里居然一个壮年男人都没有,多数皆是孤身一人的寡妇,还有少数是侍奉着年迈的公婆,或者拖儿带女的寡妇。

由于地处岭南,生活本就贫乏,再加上如今边境生乱,日子不安定,稍有些米粮能度日的人都往北边跑了。

寡妇村的女人却因为少了男人劳力,平时只能守着几片山地勉强度日,根本没有搬迁的能力,只能在村子里过一日算一日,生活的贫困凄凉可想而知。

“这刘家嫂子命也苦,年轻那会儿刚嫁了个男人,还没过两天男人就突发急病死了,公婆骂她克夫,头七刚过就把她赶出了家门。”车里陪着的那个妇人说完村里的情况,接着又道,“她娘家父母早死了,就一对哥嫂,那嫂子却嫌她晦气,不许她回家。她孤苦一人流落在外,几次想要寻死都没死成,后来发现怀了身孕,就想着把孩子生下来。可谁知那孩子也是个讨债的,生下来之后就差点没活,刘家嫂子硬是拉扯了他好几年,年前才咽了气,刘家嫂子把这孩子当成命根子,如今死了,可不等于要了她的命……”

郁明珠躺靠在马车一角,一手搭在自己小腹处,望着躺在马车上的那名骨瘦如柴的女人,窗边偶尔照进来的日光闪过她的脸,将她的表情映得明暗不定。

通往寡妇村的小道颠簸不堪,云微澜撩起帘子,望着外面那块荒凉的山地,轻声道:“这边境如今已经乱成这样,以后怕是更不太平,你们都是些妇孺老弱,今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可不是。”那妇人叹道,“可又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些女人除了平时开垦田地练出些蛮力之外,再无别的长处,那些个针线活都粗糙得很,根本拿不出手,就算能绣出个花样,也没人买。只能守着这个地方,是死是活全看老天爷的安排。”

“要是岭南跟南疆那边打起来呢?”云微澜道,“天灾不可避,人祸却可以躲。南疆的战祸都快烧到岭南来了,大魏和南疆以后还指不定会怎样,不如趁现在时间富足往北边躲躲。”

“都住一辈子了,不躲了。”妇人摆摆手,一脸豁达,“我们村子里的人早商量过了,就算两边真打起来,我们也不走。公子您别看我们只是妇道人家,我们这些人里头,经历过生死的,或者生不如死的多的是,真要说到死,我们都不怕。”

这话说到最后,竟有种油然而生的豪气,让郁明珠多看了她两眼。

云微澜点点头,没再言语。

把人送到寡妇村,云微澜与郁明珠在村妇们千恩万谢的感激中离开,进城之后,去了南安城内最大的医馆。

相比起京都,这座资源匮乏的边境之城连像样的店铺都不多,更别说医馆,说到底只是家普通的药铺而已。

然而,再怎样寻常的大夫,诊喜脉的水平都不会差,当替郁明珠诊脉的大夫对云微澜说出“恭喜”二字时,即使早有预料,她依然仿佛被铁锤重重砸了一下。

完全没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