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乖乖牌,从小到大

我叫周问雪,我妈怀我的时候,做了个胎梦,说我会出生在一个下雪天。待产的时候,我妈问了一句,“今天下雪了不?”

然后就开始阵痛了。我的名字因此而来,并且我全家老小,都觉得我这个孩子一定非常了得,他们对我寄予厚望,在那个年代,就破除了要生二胎的想法。

我妈生我之前是个小学老师,在乡镇里,语文数学社会自然什么都教,后来从南方追随我爸到北方,火车上教师证丢了,就什么也没干了,一生致力于相夫教子。

我绝对是个特幸福的孩子,唯一有一点就是,小时候长得不大好看。

没关系,咱有内涵。

初一那年,我认识李拜天,我们俩都个子矮,排座位的时候被排到第一排同桌。我这么好的学生,特别不稀罕搭理他,他那时候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拿圆规在桌子上钻孔玩儿,还刻女同学的名字,他说等毕业的时候,要把这张桌子搬回家去,这是他青春的见证,当传家宝一样供子孙后代瞻仰膜拜。

我们同一个年级的,只要被他喜欢过的,在他桌子上都有名字,里面没我。李拜天没喜欢过我,可能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也可能是因为我学习成绩太好了,他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天李拜天一直在唱beyond的歌,唱了整整一天,下课唱上课唱,唱得我都没法好好听讲了,我在随堂笔记上写下“节哀顺变”四个字,然后把笔记本推给他看。李拜天的字很难看,狗爬一样的,写了个“哎”。

那年黄家驹死了,因为李拜天曾经特别喜欢beyond,所以我知道。

于是我们成了朋友,但很快,班主任嫌李拜天太不学无术,拖坏了我这个好学生的成绩,把他安排到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人坐,自生自灭。

李拜天是那种老师特别嫌弃的学生,初中的时候我们都还很单纯,只知道李拜天家庭条件不错,也不知道人家背后有那么庞大的家业。

那时候不在北京,在我的家乡z市,李拜天住在奶奶家。

到了后座之后,李拜天可谓真正的如鱼得水,在课桌前面摆了好长好高的一排书,自己的书不够用,就把别人桌子上的书也搬过来摆着。然后他在后面睡觉,唱歌,写乱七八糟的歌词,画画,反正老师都不管他。

我们基本也就没有交流了。

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李拜天的,可能是因为那天我迟到,被罚晚自习在教室后面站两节课。当时我觉得丢死人了好么,李拜天趴在书后面笑话我,说:“好学生也来站着上课,那都是我们这种差学生的待遇好吗,好学生,哈哈哈。”

当时我被他笑得脸颊绯红,我恨死他了。

然后我站在后面观察李拜天的生活,他弄了个随身听,整堂课上都塞着耳机,看小说,那么厚一本小说,半节课就翻了好多张。我一直盯着他看,忽然觉得挺羡慕的,挺潇洒。

但我是个好学生,我有学霸包袱。如果我学习不好,可能也没那么大的压力,就是因为成绩好,才更要好好学,不能让名次下降,不能让老师失望。

后来我就站累了,随便活动活动腿脚。李拜天注意到了,对我“噗嘶”两声,让我往窗户这边站一点。

我听话得站过去,这个位置就在他的课桌后面,老师非常难注意到的角落。李拜天把自己的凳子给我,我不敢坐,因为坐下以后明显矮了一截,我怕老师发现。他想了想,又从桌洞里抱出来一摞书放在凳子上,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就偷偷地偷偷地坐上去,刚开始坐几秒,还得站起来一下,生怕老师发现了。后来发现老师根本不注意我,就踏踏实实地坐下了。李拜天自己没有凳子坐了呀,不要紧,人家把教室里打水的捅拿过来,倒扣放在地上,垫两本书,照样坐。

这个小行为,让我觉得挺温暖。也对他们这些所谓的差学生彻底改观,以前我总觉得李拜天痞里痞气的不是好人,跟他们这样的学生说话都很谨慎,怕得罪到他们,然后故意找我麻烦。

其实大家都是孩子,他们不过是贪玩了一点。

第二堂是自习,李拜天问我要不要听歌,我有点犹豫,然后他递了一只耳机给我,我就坐得靠他近一点,一人一只耳机在听歌。

他依然在看小说,我装模作样地翻书,其实小心脏跳得砰砰砰地,一直紧张着,没有放松下来。

也特别不希望晚自习结束,然后放学。这个感觉挺好的,也挺刺激的,想让它多延续一段时间。

后来对于迟到这事儿我渐渐坦然了,因为我越来越喜欢去后面上课。虽然有的时候李拜天在睡觉,根本就不理我。但只有这样的时候,才感觉我们距离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