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一名望月军将领踉跄奔近,急声道:“弟兄们撑不住了,我们快撤军吧?”

“撤军?都被逼到自家军营里了,还能往哪儿撤?”望月王不动声色的目视前方,混乱时分他曾想竭力挽救狂澜,但在发现败局已定后,反而镇静下来,黑甲骑军攻势迅猛,由将至卒,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遏不住的杀气,就算杀脱了力,也在摇晃着逼前。

“黑甲军的战力果然强盛,这样都能被拓拔战翻过盘来,十八万对五万,我军能胜,若是五万对五万旗鼓相当的兵力,我军必败,你看看,我们剩下的还足五万人吗?”望月王叹了一口气,如果早知黑甲骑军强大如此,他也许就绝了这侵入契丹的心思,但望月王也很清楚,是谁激起了黑甲军的骁勇,“太晚了,如果一开始就下令全军出营截杀,我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全歼黑甲,可那一瞬犹豫,竟令成败逆转…”

“这个小孩,顶多也就**岁吧?”望月王的目光移向了阵中阵那个小孩,“从侵入契丹一刻,我从不敢有片刻轻敌,可最后却是栽在这小儿手中,如果是误中敌计,倒也罢了,结果还是我自己错过了一场良机。这一遭,真是败得不甘心啊…”

“大王,您先走吧!”望月将领大急,“弟兄们保着您杀条血路出去!”

望月王摇了摇头,却非颓废,而是一代枭雄见事不可为后的气度,“没用的!天予不取,必遭反噬。拓拔战既已掌控全局,哪还会留条退路给我们?我们此来既是要争霸天下,便要有自吞恶果的准备。”

望月将领不肯放弃,“我们手中还有契丹的妇孺,用他们为人质,逼拓拔战让道。”

望月王目光跳了跳,还是拦下了部将,“不必了,仗打到这一步,再施阴谋诡计也已无用,”他抽出配刀,在手上掂了掂,又用复杂的神情看着迅速逼近的澹台麒烈和黑甲,“使了那么多诡计,也该和黑甲军正面较量一番了,十八万望月士,总不能这么容易让拓拔战吞下,虽然晚了点,至少,本王最后还是希望能战死沙场,也算是侵略者对守护者的一点敬意。”

“这样一支强势军甲,即使耶律德光有气度能容下,日后也会给他无穷后患…”

“只可惜,故土族人是要被我的野心连累了…”

望月王喃喃低语两句,带着残兵迎向敌锋最盛处,“契丹小儿!与本王做场了结!”他没有冲向拓拔战,而是选择了澹台麒烈,因为他知道,在这一战里真正击败他的,正是这个小儿。

“他是我的!”澹台麒烈握着最后一柄断刀,直指望月王,跟紧他的小伙伴只剩下了两人,但所有的黑甲骑军都聚集在他四周,拱卫着这颗势将冉冉升起的将星。

两军展开了最终的较量,大势尽去的望月军的顽抗很快崩散,黑甲骑军争相杀死残留的每一名望月军,但大家都没去动望月王,只把他围在当中,当朗昆和骨扎力扫清了望月王身边最后一队护卫时,护着澹台麒烈向力尽落马的望月王步步走近。

断刀果决扬起,“你不该来!”

九岁小儿紧握残刃,搠入几乎使他灭门的深仇咽喉。

“小子,十八万望月人成就你名,了不起…”望月王倒下前,吐出了最后一句话,散乱的余光投向远处的拓拔战,幽幽一笑,他能看到,那个人的胸膛里,也有一颗野心。

十八万望月军伏诛,杀脱力的黑甲军几乎是同时跌坐在地,每个人都无法置信的看着遍地尸首,恶战如临恶梦,直到清醒才敢去想其中凶险,大家庆幸着,狂笑着,拓拔战和将领们也都软瘫在地上,疲累得没有力气去约束部下。

站在尸堆中的澹台麒烈却开始放声嚎哭,他举着仇人的首级,大声的哭号,直到这时,他终于恢复了孩子的本性,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在人前流泪。

因为这一仗后,澹台麒烈已不再是一名寻常小儿,他以九岁稚龄成为黑甲上将。

澹台麒烈之名瞬间引动天下疯狂,父死两兄亡,九岁赴沙场,千里唱凯歌,三柄断刀闯敌阵的事迹一夜间传遍四方,嘉奖的圣旨一道道发来,各种殊荣和赏赐使虎子将军之名响彻天下。

那一战后,黑甲主帅拓拔战下令,军中旗帜都更易为战字黑旗。

契丹军力在那一年空前鼎盛!无数年轻男子热血沸腾的投军从戎,只为踏上那九岁小儿凯歌千里的征途。

当黑甲全军簇拥着他们的虎子将军回京时,上京城外万民拥堵,人人争相看一眼这已成传奇的少年英雄,耶律德光阶前亲迎,为之举朝庆贺三日。

得尽荣华时,澹台麒烈却向皇上和拓拔战告辞,他要返回家中,那些声名赞誉,这个小孩其实并不在乎,只想回家侍奉娘亲。

耶律德光慨然答应,还派出御驾要载小孩衣锦荣归,拓拔战也提出派一队黑甲随行护送,这是黑甲上将应得的威仪。

小孩婉拒了这些应得的荣耀,他带上路的只是望月王的首级和仅剩的两个小伙伴,悄悄而归,归途中,残影长斜,已无去时长歌。

但归家后,等着小孩的却是一次丧仪,原来他的娘亲在得知最小的儿子也赶赴沙场,立时疯癫,而在凯旋喜讯传来的前一个深夜,他的娘亲悬梁自尽,这位烈性的女子已承受不了又一次噩耗,所以,她选择了去追随他的丈夫和儿子。

澹台麒烈没有想到,功成名就之后,他已成了一名真正的孤儿,丧仪上,他跪伏灵前,无声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