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军吃尽了被直逼中枢的苦头,就是今日,战场情势陡起直转,但到了此刻,形势却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微妙,幽州军虽已集战场关键于一握,可这样的僵持绝无益处,一旦射天狼弩矢射磬,或是有更多的黑甲军全局压上,那幽州军的奇袭优势就会迅速消失。

“错王弩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可这一仗的僵局,怎么越打越是僵持不下了…”城楼上的苏其洛居高临下而看,隐忧渐深。

“我相信,有智王亲临战场,不会让这僵局持续下去。”耶律明凰对智自然是信心十足,“智从不会令我失望,从来不会。”

“但黑甲军也从不曾让拓拔战失望。”苏其洛看着那一片片自发冲向帅纛的黑甲,心下喟然,“难怪宗主非要选择在幽州狙击黑甲,如此虎狼之军,一旦南下中原,凭那些自相割据的中原诸侯,如何能敌?”

“窟哥将军,留心智王的旗令。”耶律明凰的战阵韬略远不如智,但也能看出此刻正是最为关键之时,所以加意叮咛了窟哥成贤一句。

“末将明白。”窟哥成贤则在四下张望,他想试着揣摩,智会从何处发起对拓拔战更为致命的一击。

黑甲军此时已无心旁顾,被这如是拦断天空的连弩覆射,除了用人命填在帅纛前方,他们已不再期待,这可怕的连弩是否会先一步射磬。只是用一种近乎于疯狂的忠诚,一批批向帅纛冲去。

最紧张的还是在拓拔战身周护卫的亲信,朗昆和骨扎力这两名护卫主帅于咫尺的神力近卫,早如门神般各持一面盾牌挡在拓拔战身前,以他俩的力量本有迎着连弩冲上一搏的勇武,但两人生怕在这狂飓中露出缝隙,令主帅有失,都不敢冒失上前一步。

慕容连也沉不住气了,他这不通武技的文谋从倒地的尸首上剥下件铠甲,罩在自己身上,又勉强提起一面盾牌,也想为他的主公遮挡弩矢,却被拓拔战一把按住肩膀,强行扯到坐骑后,“使部下为我前仆后继而死,已是我这主帅耻辱,如果连你这文谋都要挡在我身前,那更是我的奇耻大辱!慕容,留在我身后,好好看着,我之黑甲,必会为我洗刷这一刻的耻辱!”

慕容连前后兼顾,想为主公找条出路,但前有连弩覆射,左右两方是那两路奇袭的幽州军以犄角之势嵌入,而身后则是横冲都,一时间竟是进退无路,拓拔战贴身的近卫也只寥寥数人,余下的不是在后方结阵阻挡横冲都,就是已倒在连弩下,四面八方虽有黑甲军急急赶来,可远水难救近火,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主帅还被威胁到这等地步,拓拔战固然蒙耻,也是他这文谋的耻辱,此时惟一的冀望,便是横冲都这支残军真的如表象一样已是困兽尤斗。

“主公…”慕容连极艰涩的开口道:“我们被孤立在自家军阵中了。”

“相信我的部下,相信他们。”拓拔战面容间显现着不可思议的镇定,因为一手把他置入危局的那名少年,也在前方镇定以对。

拓拔战冷冷道:“连弩又如何?不过徒逞一时上风之奇门利器,战场上,惟有实力方是霸道!”

拓拔战的冷静更源于自信,因为他手中还有一位最可靠的绝世名将。

帅纛下,艳甲飞将秋意浓立马横枪,全然不顾身后遮天蔽地的连弩,他相信,黑甲袍泽会垒起足够坚固的人墙,正如拓拔战也相信,有飞将军在,他的后背安如磐石。

秋意浓始终在静静的对峙着被困于重围中的横冲都,两眼也紧盯面前那杆直立于地的长枪。

这杆长枪是他亲手插于帅纛前方的必经之路上。

今日,他答应过他的主公,不会令横冲都靠近帅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