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往日金戈铁马,几位横冲将领在放声狂笑中神采奕奕,浴血长战后的所有疲态仿佛忽尔消尽,曾经的年轻和轻狂仿佛瞬时归于面容,苌庚还一脸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好像一下年轻了几十岁,把车轮战斧举得老高,浑身散发着年轻人般的精力弥漫。

今日,他们都已是华发苍颜的老将,但他们也都曾有过,足已在老迈时不负遗憾的年轻。

总有那样一种回忆,精彩得令人不厌其烦的想要去回忆丝丝点点,然后,在流电般飞回心头的回忆下,无论何时,总会神采飞扬。

只要是跟随在明宗身后,他们就从不知道放弃,苦战必到底,血战至天明,每一场恶战,他们都用超乎寻常的勇气扳转无人看好的劣势。

今日,他们亦只想让明宗的在天之灵看到,由他亲手创建的铁军,将在曾经的中原故土上,继续着这股永不言败的豪迈,然后,一直追随在他的英灵之后。

回光返照也好,重整旗鼓也好,就这一刻,他们只想向着漫野黑甲放声大笑,因为在跟随先皇唐明宗的那段岁月里,他们也总是这般,用这撒野似的大笑,祛除掉心底黑暗,冲向千军万马。

“陛下的战法,总能令出家人也意气风发!”玄机子笑声朗朗,他在笑声中大喊着彼此年轻时,袍泽在军中的外号,“轩辕七杀!要突围么?”

陷入合围后,横冲都就以示弱于敌的防守姿态来恢复体力,此刻,体力已复,斗志已昂,他们当然就要反戈一击,这将会是横冲都的最后一击,不成功,也成仁。

“再等等,待那万人敌的护龙将过来,回合后一起出手。”轩辕如夜也大声的予以回答,两人一问一答,就像是存心要让合围处的每一个黑甲军都听到他的问话。

听到两人的对话,黑甲军再是白痴也已明白,横冲都果然要开始破围,合围处的黑甲军都在紧张中彼此靠近,试图把合围包得更紧,更有不少人还转过头去张望正如一团烈焰般冲来的将,他们心里都在忐忑,只剩十几骑的黑甲,难道真能冲开这十步几千人的合围?黑甲军没有注意到,就是这忐忑,已在无形中磨损了他们的士气。

也没有人注意到,轩辕如夜在大声回答的同时,还轻轻眨了下眼睛,这个细微的动作,也就只有他身边的横冲都心领神会的看在眼中。

于是,横冲都就在此时突然出手。

第一个出手的不是性如烈火的战将苌庚,也不是右臂被断,早打算舍残躯拼命的行商车玄甲,而是玄机子。

另几位军甲出身的袍泽不同,早在年轻时,玄机子就是名虔诚修道的道者,道者无欲,但他无欲的只是红尘名利,从不肯放下世间疾苦。因此加入横冲都,以暗夜行者之身守护中原,正是他这辈子所修所证最得意的大道。也因此,在听闻先皇战玺重新问世时,他第一个飞骑而至轩辕如夜的麾下,甚至比性子最急躁的火衲子还早到了一天。

即使是在十几年青灯古卷的归隐后,玄机子胸中的那一点道心,也从未真正沉沦。当然,参与此战的八千铁军,不论是相伴多年的袍泽,还是那些年轻的后进,胸膛中也都藏着一颗和他相仿的视死如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