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城上的叫好声,澹台麒烈忽然停步,在漫空飞矢中慢慢转过身来,仰着被烟熏火烤的黑一道,白一道的脸庞,向城楼上望去,这一看,正与耶律明凰视线交汇,看见耶律明凰的如花笑靥,这虎子澹台竟也一咧嘴角,向大辽公主还以朗朗一笑。

“他在笑?”俯视而下,耶律明凰能清楚的看到虎子澹台的笑容,“这就是九岁成名的澹台麒烈?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疯了么?”她伸手抹了抹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得意而看花了眼。

“虎子澹台生性狷狂,行事也每每带着点疯劲,可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在战场上发疯。”回答耶律明凰疑问的是许久没有出声的苏其洛,他盯着城下这群来回跑动的黑甲军,沉声道:“公主,虎子澹台宁可在城下东奔西跑的挨打也不肯退后,必是别有用心。”

“他有什么用心?”耶律明凰蹙眉,她也觉得这澹台麒烈应有企图,可这时候跑到城下来,最大胆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趁幽州精锐尽出时来攻城,但城上连弩密集如雨,就算澹台麒烈想耍什么花招,凭他带来的几千兵力,也会在占尽地利的幽州城下消耗殆尽。

“惭愧,苏某无能,若智王在此,定能识穿虎子澹台的用心。”苏其洛略一沉吟,肃然道:“诡谋难测,正可以强攻破之,以苏某之见,公主可立刻派兵出城,城上以连弩掩射,城下以铁骑冲击,先吃下虎子澹台这几千黑甲。”

“出城歼敌?”耶律明凰有些意动,苏其洛的提议很是独到,既然摸不透对手的用心,不如以最直接的武力从正面摧毁,可想到智出城前的叮嘱,她还是摇了摇头,“智说过,要见他城下发令,才可倾城总攻,此时开城,万一有变,就会坏了智的全盘帷幄。”

“正是这瞬息万变的战局,智王不知此处变故,我们更不能坐视不理。”比起耶律明凰,曾为轩辕如夜详探过黑甲军情的苏其洛更了解几名战千军的可怕,“公主,城门一开,苏其洛愿亲自领军出城,杀了虎子澹台!”

“苏公子盛情,但除非是见智发令,我不会开启北门,比起大局,澹台麒烈这几千条性命,算不得什么。”耶律明凰谢绝了苏其洛的自请,不是怕这些汉人再出风头,而是因为智正在城外为她出生入死,耶律明凰心疼得紧,哪肯再违了这少年的谋划。

于是,她取了个折中的主意:“窟哥将军,再调多一队连弩手,任他虎子澹台是真疯还是假疯,也要他得不偿失。”

苏其洛叹了口气,因他自己也拿不准澹台麒烈的用心,遂不再多劝,只把目光眺向更远处,远处,那一杆白骨枪旗,正如他和他的袍泽所牵挂的中原故土,飘摇乱世,但在枪旗下,故土上,总有擎旗铁臂,护土烈士。

从横冲都向帅纛发起最后的冲击至此刻这两柱香时光,平原战场上的僵局一直持续,各处频繁而起,又同时而生的变幻使平原上的战局一直呈于僵局,这平日里匆匆而过的两柱香时光,此时却使卷入战局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