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从嘉,自交卷子脸上便一片煞白。仆从迎过来,扬着笑脸却又故作谨慎。

不敢不笑,显得晦气。也怕笑得过了,叫主子心生烦闷。

主仆一行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只那长长的一条道,便像是走不到尽头似的。

刘从嘉心中烦闷,虽然他做得绝对不会差,可是那题目又艰深又偏僻,他做得简直是冒火。

虽然连他都做得不好别人更不会好,可是他也不喜欢看不好的成绩。

平常跟在他跟前的是个人精,是刘尚书特地拨给他的人,此时早已摸出差不多的情况来了。

抢着走快了几步,便几乎走到了刘从嘉齐平处,偏生欠一点,弓着腰端着笑道:“郎君可是为今年的题目偏难发愁?”

刘从嘉听到这一句,几乎是下意识地烦躁,正要发脾气。忽地想起面前的便是个人精,又是父亲派遣过来的,当即又换成平和温文的做派:“是啊,今年的题目较之往年要难上许多,偏僻的知识点倒不说,那些艰深的总写不到点子上,叫人隔靴搔痒似的,写得极为不痛快!”

焦齐被刘尚书放在刘从嘉身边,早就晓得,刘从嘉在官家子弟中算是不错的,能认真读书,也颇有些见地,到底不算是难得一遇的天才。

题一难,自然难得要领,各人的本事罢了。

“郎君的本事自然远高于那些人,就是题难,魁首也是稳拿在手的。”这是先拍马屁,随即继续道,“可如此一来,到底不好看,郎君到底身份出众,又自幼有才名,这卷子的分数须得好看才行。”

刘从嘉聪颖,自然晓得自家仆从的意思。

这是暗示他,要将他的卷子分数改好看些。

自然,怎么改,他不用管,但是得他首肯才能去改。

刘从嘉傲气,自然不屑做这样的事情,可是还是忍不住地犹豫了会,他的卷面分数不够,还是不够风光……

见刘从嘉虽然没答应,却绝没有勃然大怒。焦齐最晓得自家郎君傲气的性格,既然没有因为他要做手脚发怒,那心中必然也动摇了。

便赶紧继续煽风点火:“左右郎君之才,肯定是能拿魁首的,左右也能进沧浪书院,其余人更是不能超过郎君……改个分数,单纯糊一糊面子罢了,对谁都没有影响,郎君何乐不为?”

刘从嘉皱皱眉,话虽如此,可这到底是作弊。

“再说了,那什么顾秋生的,不就是与郎君叫板么?这样打脸,岂不是更加的酣畅淋漓?”焦齐再放一把火,这才顿下来琢磨刘从嘉的脸色,打算见机行事。

叫板的顾秋生……刘从嘉勃然变色,他第一次只是起捉弄的心思,谁知一见,对方竟然有一手极好的点茶功夫,什么珍品都信手拈来,就是刻意避开他们对他文章的造诣。

可他还是感觉得出来,这样的人,自然非池中物。

尤其是,那一双冰冷漆黑的眼,见不到底,哪里像意气风发的读书人。

“行……行吧……”刘从嘉鬼使神差地开口,却还是觉得愧疚,面皮一红,呲溜一下子走出好远,把焦齐丢下了。

焦齐摇摇头,赶紧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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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蔡城中书院多了去,除开拔尖的沧浪,底下的书院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