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顾遥提的词便被抄作上百份,往下传看下去。

人群便炸开了锅,来来往往的学子鸿儒,不是在讨论顾遥的这阙词,便是在谈顾遥这个后生如何厉害。

更是将她一介孤儿,抚养幼弟的事情说出来,而沧浪书院榜首,宋问弟子身份的事情,更是被说得如何如何传奇。

陈知正说得唾沫横飞,心里十分舒坦,看别人一脸的崇拜,就像是其实崇拜的是他一样。他陶醉了一下,继续道:“我那师弟啊,才情这般卓绝,就是容貌也生得好,走在南陵街上都得被瓜果砸得满脑门的包……”

有人猝不及防地拍一下他的肩膀,陈知惊得“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觉得背后一阵冷气。

他大睁着眼看过去,却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位容貌极其俊美的郎君,衣着华贵讲究,仪姿高雅优美,一看便是位出身颇好的贵人。

可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遭,也不记得这是那家勋贵的郎君,只想约莫是外地来的,他不认识。

“你与顾小郎君相熟?”那俊美郎君笑了笑,竟然很是亲切,让人很舒服。

陈知心里的一点子异样消失了个干净,反倒极其愿意结交面前的人,当即豪爽笑道:“我与他是师兄弟的关系,平日里见着了,会一起吃个饭喝个酒。”

虽然喝酒全靠拉,可好歹顾遥性子好,从来不拒绝,很是尊敬他们的爱好。

那人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漫不经心地玩手里的玉把件,一面瞧着陈知的眼睛道:“那顾遥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陈知像是开了闸似的,道:“子远啊,子远性子最是儒雅宽和,虽然不大爱说话,可说起话来却很是有趣的。不过嘛,最难得的,还是他那个人当真是个天才。写文章吧,能叫我们山长拍案叫绝,作诗吧……作词,反正是差不多的,能作词也肯定会作诗的,又是这样的旷世才情,有时候真觉得子远怕是有颗七窍玲珑心……”

陈知有点收不住闸,那人忽地抬眼,眸光微动,唇角竟然抿出点弧度来:“那你羡慕嫉妒他么?”

“肯定肯定羡慕嫉妒啊,我阿娘说我这样转不过来弯,花费力气进了沧浪书院也没出息,顾遥被焦齐偷走了书都能背……”他猛地一惊,不再说话了。

夫子前天安排课业背书,刘从嘉的小厮把顾遥的书顺走了,第二天顾遥却能背出来。

事情后来被夫子知道了,把书卷成卷戳陈知的脑壳,一面骂他,因为他把顾遥要背的文章记错了,他可是早就学过那篇文章。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时有点不快,把帐记到了顾遥头上,过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可今日,他发现自己还会因此嫉妒顾遥,一时之间觉得浑身不舒服。

读书是要治国平天下的,他怎么能做这样狭隘之人。

甚至,狭隘得这样明显,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就说起来了……

陈知擦一把冷汗,便不愿再说话,勉强一笑:“羡慕罢了,各人天赋不同。”

所以顾遥在今日估计就要借一阕词扬名天下了,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普通读书人。

那人俊美的脸上挂着一点理解的笑容,缓缓道:“一样是三更起五更睡,读着一样的书册,一样耗进心血,可偏生有的人名扬天下马上就要平步青云,有的人还白首读书碌碌一生。可叹可叹啊……”

这话几乎说到陈知心坎里去了,他父亲是个小官,怎么也升不上去,所以全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自幼极为努力,想要出人头地,可他母亲还是时常幽幽地叹,家里父子两个都没有什么天赋,想来都要碌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