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是一甲第三名,天子钦点的探花郎,自然是依故例入翰林院做编修。

只是孟辞却已经被急调到了湖广任钦差,监察修堤筑坝之事,根本没有同顾遥说一句话。

独独一个信传过来,顾遥都不晓得要怎么去问孟辞她落水前的事情。

总归是先搁下了,安心地入了翰林院。

宋问在顾遥金榜题名时便将荐信写好了,将顾遥托付给阁老傅兼,又托着朱朝的关系,让朱朝的亲弟中书舍人朱盼多加看顾。

这傅阁老如今六十有九,一半是熬资历熬上来的,一半是自己行事稳妥。

家中几个儿子都没什么政治头脑,看到顾遥这个和他一样是从平民考上来的进士,便是一瞧都是多了几分亲近的,更不消说宋问托付他将顾遥纳入自己羽翼。

能够培养一个有能力的晚辈,也是自己跟着千古留名的机会。

顾遥没事便与傅阁老聊书法,或是下朝了立马换了破衣裳,炭灰抹把脸就往旧书古典铺子钻。

自然是四处寻找残本真迹,找到一本就是赚一把啊。

至于用炭灰抹脸,废话,自然是京都上蔡无人不晓得傅阁老爱字成痴,若是叫人看出来他就是傅阁老,可不就是把自己当作肥肉送上去宰!

要不是被宰穷了,他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连出门喝酒都只能在街边点一碟水煮毛豆嘛。

“子远啊,我这……”傅阁老被炭灰摸得乌漆嘛黑的脸有点红,可是实在是黑得厉害,顾遥完全看不出来。

“老师,我这里正好有零钱。”官场里头,稍微对你有些提拔或是照顾的官员,都是要被称作老师的。

“哦……你那有零钱啊,那这煮毛豆你先付了吧。”傅阁老微咳,下巴抬起一点,目光飘忽出去。

顾遥嘴角抽抽,不忍去看傅阁老。

您老人家其实就是连吃碟水煮毛豆的钱都没了吧。

两人一碟毛豆下肚,觉得可以出去溜达了。傅阁老在官场上自然是呼风唤雨,鞍前马后不少人,可到了陪他逛古玩市场,就寥寥无几。

去年迫于傅阁老威仪的人在顾遥来了之后,干脆利落地将这个苦活交给她,欢天喜地地回家会小娘子了。

唯一被傅阁老逮住的顾遥,也就压根没法子跑了。

尤其是,早在沧浪书院,傅阁老他老人家就瞅中了顾遥的字。

就算他在书法上不能名留青史,还能有一个名留青史的徒弟,他也跟着名留青史了。

啧,再说了这么好天赋的弟子,简直是踩了狗屎才能捡到手啊!

被踩了狗屎被捡到手的顾遥觉得和傅阁老在一起倒是怪舒服的,除了俸禄都被傅阁老买毛豆吃了。

两人轻车熟路地往东市里一拐,顺着路走过三个街道口,走进第四个,里面便开始到处都是古董铺子,地上更是芝麻饼子似的撒满了小摊子。

毛豆都给傅阁老吃了,顾遥顺道在路上买了一块糯米糕,一面走一面吃。

而傅阁老正趴在一个小摊上,一会皱眉一会咧嘴,手里一本发黄发黑还破得像是揉碎的手纸似的小册子。顾遥看那摊子上的书册都这般破烂,瞧着十分肮脏,她正吃着东西,于是和傅阁老隔着一道街,在另一边瞧各色的陶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