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很有戏剧性。

不过这之后的许多事,舒绿并没有直接参与,大多是从展眉与万里的口中听来的。

布政使崔贯之先是客客气气地把古州知府朱荣和他的人马请进了平望城布政司衙门。崔贯之看起来是那种好好先生的性子,非常有诚意的说,这应该是一场误会,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开了就是嘛还请万里和展眉把朱衙内给松了绑,态度十分友好。

谁知等朱荣真的进了布政司衙门,崔贯之二话不说就翻脸。早就在衙门里安排下的官兵一拥而上将朱荣和他带来的手下一举拿下,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上几分。

至于抓捕朱荣的罪状,正是万里质问过朱鼻的那条“私调守军,擅离辖地,图谋不轨”。

崔贯之早就等着一个良机把朱荣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拔掉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好。被信安王私下运作安排到平洲路担任布政使的崔贯之,深知自己不是来平洲路享福的,而是来替信安王乃至皇上将平洲路的权政牢牢把握住的。

可是他履新数月,却一直举步维艰。属下各级官员都在此地经营多年,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对他这新任布政司的命令阳奉阴违,丝毫不畏惧他的权位,大有集体将他架空的趋势。再这么下去,崔贯之真得灰溜溜滚回京城继续当他的闲官儿了,他的后台可不会养着这么没用的一个手下。

尤其是这个在古州一带盘踮了十数年的朱荣,就跟土皇帝一样,

十足十的地头蛇。他背后的靠山是他妻子的姑父镇远侯左思道。本来依照本朝官制,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任职过久的,防止官员在地方坐大。但平洲路这边,尤其是古州附近,有许多镇远侯名下与暗中侵占的的产业和田庄,左思道需要一个得力的心腹来替自己守着这份家当。

所以在镇远侯左思道的支持下,朱荣才能一直在古州经营着,不然他也不能作威作福至此。他就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狐狸,看似威风,不过是借着主人的权势罢了镇远侯左思道门生旧属众多,从前朝起就是朝廷中一股不小的势力。

弄掉了朱荣,崔贯之不仅可以迅速在全平洲路内树立权威,而且还能借此剑指他身后的镇远侯。信安王粱裕想把左思道打压下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朱荣一倒,左思道在平洲路的产业田庄以及各种势力必将接连暴露在信安王一系的眼皮底下,就等着被一一收拾吧。

这对信安王,乃至对新帝即将要推行的新政,都有极大的好处。

这些复杂的事情都是展眉与舒绿开头的时候绝想不到的。

许久以后,舒绿回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很神奇。谁知道她与展眉居然就成了引发新帝上位后牵涉最广、影响最大的一场政治斗争的始作俑者呢?这可比“一个幔头引发的血案”都要狗血无数倍啊!

不过是偶尔到旅游胜地去逛了一圈,遇上了一个嚣张的纨绔而已!

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啊。一只小蝴蝶在海面上煽动了一下翅膀,地球的另一边就可能引发一场飓风。而她只是在莲洲上看看风景,一个曾经叱咤朝堂的政治集团就此倒下。

“古州事件”最终牵连了以朱荣为代表、自镇远侯以下的一大批官员、勋爵、地方豪强。朱荣父子都没能保住性命,镇远侯被砍断了许多臂膀元气大伤,已无力再影响朝政。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这事对展眉兄妹的直接影响,便是他们尚未入京,就已经给他们的外祖父信安王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们在此事中的所有表现,还被暗探记录下来,悄悄送上了新帝的御案。

“素瑶的孩子么”曾经的十七皇子,如今年号兴耀的新帝玩味地看着那份薄薄的密报,想起了尖藏心中的那个纤弱淡远的橡影。

“将他们从出生到如今的资料,细细查清送上来。”

兴耀皇帝如是吩咐道。

这些在水下暗暗流动的潮涌是舒绿无法触及的。

让时间再回到他们在平望城的那几天,朱荣父子刚刚被捕,巨大的官场风暴还只是揭开了冰山一角。

他们没有在平望城待多久。魏盛和粱总管心意一致,真的是怕了这两个惹祸的小祖宗了,决定要加快进京的行程,火速将这对兄妹交给信安王爷以完成自己的任务。

展眉和舒绿对手赶路也没有意见,他们其实还是颇随遇而安的。看到魏盛老先生几天下来为这事担惊妥怕多了好些白发,舒绿还挺不好意思的,对哥哥说:“真怕把这老人家弄得心脏病发,那可是作孽啊。咱们还是赶紧上京让他们安心吧。”

“我们很无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