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璎这些日子如何了?”

“回禀大王,公主身子渐好,只是……前些日子似有仙人来访,不知何故。”大脸垂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答道。

纣王并未乘坐辇车而来,只是带着两个亲信,负手而立。殷璎所居住这片宫殿本就和姜后之宫临近,如今妲己封后,早就荒废多日,四处杂草丛生,残砖破瓦,任谁都不会想到纣王会亲自过来。

“仙人?何方仙人,来找孤的女儿作甚?”纣王凝眉道,竟是放心不下。思及前些时日殷郊殷洪为仙人所带走,莫非殷璎,也自有一番机缘?

大脸道:“大王,奴婢并不知,但见那人仙风道骨,绝非等闲之辈。只是送了公主一盏灯,说着等公主回去,便走了……奴婢所看,公主并不识得此人,却暗地里对他念念不忘。”

纣王叹了声,又问了些平日里的饮食琐碎,得知是黄妃暗地里相助,竟颇有些赞许之意。闲暇不与妲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惊觉自己残杀二子,是何等荒谬之事,想要探望仅剩的女儿,又顾忌妲己。然而每当同妲己相处的时候,江山儿女,早被抛之脑后,他时而痛苦,时而自责,时而暴躁如狂,时而恍若不知。

大脸又道:“这几日公主行为颇有些怪异,也不曾告知奴婢,不知何事。”

她将殷璎这几日同黄妃的秘密来往,向纣王一一道来。

殷璎在枫树上,远远的,根本听不见什么,却依稀能辨认出那是纣王。

她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双手紧紧攥住树枝,心脏猛跳,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大脸为何同纣王私自接触?不,看似大脸在定期向纣王汇报什么。一时无法接受大脸背叛的事实,殷璎努力说服自己,心中又烦又乱。

也许大脸本就是渣爹妖妃的人——阖宫上下皆遭遣散,如何独留大脸?念及这半年来她待自己的好,不肯相信,然而事实真真切切摆在了眼前。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尚未说出和黄妃相约逃走一事,不过,若是大脸察觉怎么办?自己虽然不说,但同黄妃宫人的来往,这几日实在是密切了些。

但是,大脸是如何离开这座被妲己封锁的宫殿的?

殷璎的呼吸终归平缓,她慢慢从树上下来,动作轻缓,开始寻找大脸离开宫殿的密道。平日里,宫人送来食物都是通过那一道干涸的水道,是不能过人的。殷璎自认这半年来对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比熟悉,唯一没去过的……是大脸住的地方。

她轻轻推开门,掩上后,但见房间里只有几样简单的家什,以及一张榻。殷璎跪在地上,摸了几下,果然从榻底下摸到了一块活动木板。

忽听里面有动静传来,殷璎一骇,急忙出门,躲在了一旁的树后。果然没一会儿,大脸匆匆推开门,边走边扬声笑道:“殿下,该吃晚饭了,可是要重新温热一下中午剩下的汤?”

见她的身影消失,殷璎急忙推门而入,钻进了地洞。

殷璎本以为地洞里会又小又湿润,却没想到,钻进洞后便是石阶,随后虽然黑漆漆的,却是踩在石板路上,伸手向上,刚刚能摸到洞顶。她摸索着,大概走了四五分钟,最后摸到了一块跟先前相似的活动木板,听着外面没动静,便出来了。

抬头一瞧,竟是个干涸的古井,旁边有绳索,她拉着绳子,尝试了好几次后才勉强爬了上去。

半年来,终于走出寝宫了!

虽然头顶还是同一片天,殷璎还是有些畅快,望了眼不远处的宫殿和枫树,而自己所处是,在殿外一处杂草肆意疯涨的花园,看着还有些眼熟——不正是半年前想要偷跑,结果被逮到的地方么?只是自从姜后身亡,再不曾有人打理了。

半年来妲己虽命人看管此处,然而纣王前来,身旁亲信自然做了一番处理。殷璎不敢再冒冒失失前去寻找黄妃,唯一识得的路是通往姜后寝宫之路,思索着不如先过去一下,先栖身再说。

原本姜后身为纣王元配,一国王后,自然住在正宫。然而妲己封后,却厌恶姜后曾住过的宫殿,依旧住在寿仙宫不提。正宫宫人侍从早已被发配去做了苦吏,妲己有心折磨他们,每每设计出惨绝人寰的酷刑,总拿他们第一个试验。

殷璎时来运转,一路上竟没有遇到盘查的宫人,她先前偷了套大脸的宫女服饰,垂着脸走。正急匆匆走过一条有些宽阔的石板路,前面就是姜后正宫了,却闻一声怒斥:“何人如此大胆!”

殷璎吓了一跳,本就做贼心虚,差点喊出了口。她急忙忙刹住脚步,一抬头,正瞧见前面有三五个身披铠甲,持剑扬鞭的大将,正在怒气冲冲地说话。刚刚发出怒斥声的那人,骑着黑麒麟,年龄稍长,一双虎眸圆瞪,而跟他说话的那人却是黄飞虎。

“我王竟可昏庸至此?”只听那人痛心疾首道:“老夫征战在外,今日得以凯旋,本欲直达东海,半路闻人报讯不敢信,今日赶来朝歌,这一切竟是属实!王后本是元配,两位殿下更是成汤子孙,我王糊涂!”

黄飞虎道:“如今老太师回朝,还请太师劝谏大王。”

“这是自然……”老将军应道,忽而瞥见站着不动的殷璎:“何人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