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璎虽未见过姜文焕,却还记得他是姜桓楚之子,理应称舅舅。于是上前见礼,听他道起事情的由来,才恍然明白。

原来那晚围攻金庭驿馆,却并非纣王下令,而是妲己窃得兵权,擅自做主。除崇伯侯外其余三大诸侯纷纷逃回封地,纣王受妲己迷惑,大怒,正欲发动大军剿灭这些‘反贼’,幸而太师闻仲在朝,怒斥纣王一番后,赶来安抚三大诸侯。

闻仲本是修道之人,又骑有黑麒麟,其速度岂是凡人骑马可比。先去安抚了西伯侯、鄂伯侯,又赶来东鲁,没有遇到姜桓楚,反而遇到了出城巡查的姜文焕,更是遇到了殷璎。

闻仲问:“师叔,刚刚似有妖气,可是遇到了什么?”

姜文焕疑惑地瞧了他一眼,再看殷璎,心中诧异,只是没有问出口。

“我恐怕妲己追杀,本想逃去西岐,不想半路遇到了两个妖。”殷璎苦笑道,将此事一一道来,只是省略了其中充当神算的部分。她没法直接说妲己是九尾狐,只说那九头雉鸡、玉石琵琶都是奉妲己之命来杀她。

“能派遣妖物,恐怕那妲己也非善类!”姜文焕怒道。

殷璎点了点头:“我也猜是,那二妖一口一个姐姐,这又怎么像是苏护的女儿?”

她向右瞥了眼,闻太师凝眉不曾发话,又道:“太师,请勿冲动,我父王深受妲己迷惑,若非有十成的把握,请不要轻易行动,或者直接上奏怒斥,最后适得其反!必须有铁证如山,先下手为强,才能扳倒妲己。”

她自知无能,不过是一介病秧子,虽然内心深处并不看好殷商臣子的最后一搏,甚至觉得他们冲太过动。可殷璎明白,这是华夏文明里最难得可贵的精神,铮铮傲骨,视死如归,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

可笑在天道面前,一切都寥如凡尘,不过是过眼云烟!

太师闻仲忽而抬头,望着殷璎道:“闻仲得师叔教诲,必谨记于心。只是师叔有何打算?”

殷璎回头看了看东鲁主城:“我……大概就在这里先住着吧?太师您能不能别叫我师叔,我没拜过师,也没有师侄啊。”她抓了抓头发。

闻仲感叹道:“一别三十余年,师叔入世历劫,竟藏身于王宫,忘却前尘了。晚辈绝非是糊涂,师叔如今不明前尘,反倒被区区的雉鸡精和玉石琵琶追杀,难道就甘愿如此么?”

难道就甘愿如此么?

最后一句话直击殷璎的心,难道就藏身于东鲁,躲避着妲己时不时的追杀?难道说她真有一番前尘,只是忘记了。思及在王宫时,拎灯来访的神秘男子,等等,那个灯呢!应该还在寝宫里吧……

殷璎:“那个,太师,你的师祖是谁?”

闻太师肃然道:“我师祖乃东方圣人,截教上清通天教主。”

殷璎:“……!!!”

一旁的姜文焕听得愈发糊涂了。

自闻太师离开后,不过一两日,姜桓楚归来,殷璎便在东鲁主城好好休养。那二侍卫也回来了,一切风平浪静,就连朝歌也无甚消息,想必妲己最近文思枯竭,没有想到什么残忍的酷刑惊动天下。

她在东鲁吃得好,住得好,姜桓楚对她照顾甚微,几乎是公主的待遇。起初还觉得新鲜,这个时代对女子并无太大束缚,可以上街溜达,参加各种宴会,骑马到处玩……不久就觉得索然无味,仿佛孤身一人,寄居于此。

殷璎自认身无一技之长,拥有的唯有公主身份,或者说是‘瞎算’的本事。转眼间秋去冬来,东鲁偏北,气候寒冷,茫茫大雪几乎封住了出城的路。殷璎倚在床旁看着落雪,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

好、想、回、家!

她用手擦去泪水,抽了抽鼻子,不想再哭。自从闻仲离去,殷璎质疑过自己的真正身份,难道真的是截教的弟子?若按闻仲的说法,她是自己跑来历劫的,真的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还是觉得封神榜名额甚多,忍不住来参加一下这场盛世奇宴。

北风卷过几朵雪花,落在殷璎脸颊上,她打了个寒颤。愈发想要弄明白这一切,只是……殷璎有些咬牙切齿,一个个把话说明白再走啊!都是故弄玄虚,如果上次那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通天教主,还长得挺好看的……

殷璎又不由自主地想偏了。

截教碧游宫,位处东海蓬莱岛。

时光穿梭,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到了第二年开春。国民开始出城耕作,姜桓楚父子也忙着春耕大典。殷璎身量高了些,看着也有十四五岁了,她留了片帛书在家里,就背着收拾很久的行囊,悄然离开了东鲁主城。

一路向东,走走停停大概一个多月,便将要到了东海之滨。

一个人若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绞尽脑汁,费劲千辛万苦也要追寻得到答案。何况殷璎。若她只是个普通的公主,殷璎也许就在东鲁主城安度此生了;可她似乎不是,所以离开。路上虽然艰辛了些,幸而没有山鬼精怪,殷璎又万般小心,一直无恙。

这一日,殷璎好端端在路上走着,听着附近山民说最多两三日的功夫就到东海了,忽然听见身后有声,一回头,一支箭倏忽擦着她脸颊飞过,瞬间就消失无影了!

没看错吧?真的是一支箭?

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殷璎摸了摸脸,那箭极快,只是擦着脸颊而过,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她怀疑后面是不是有人在打猎,退回去看了又看,没有呀?真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