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发作了司棋綉橘,为了警惕二人,这一日故意撵了二人出去,关门跟杜若密谈。

实则,即便二人不犯错,迎春也会就桂嬷嬷所谈之事问计杜若,此事需要的是宫廷磨砺与经验,司棋綉橘二人在场与否关系不大。

此举落在綉橘司棋二人眼里,只道是迎春这回是真正生气了,各自后悔不已。却不知道,迎春之所以严令二人不许参与自己跟元春的事情,也是为了二人安全考量,一旦自己跟元春反目,似司棋綉橘这等家奴出生,元春借口家务事体就可以处置二人,元春既有姐姐身份,又居高位,迎春到时候只怕也难以救助。

这一番心思迎春不能宣之于口,为了防患于未然,也只能对二人严厉申斥,让她们吃个教训,而后遇事知道三思后行,免得义气行事,丢了性命。

王氏手腕可谓毒辣至极,元春不说出自王氏,直说她浸淫宫廷十数年,掌管坤宁宫暗卫,起手腕比之王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春为着家族,对待自己或许会有不忍,对待綉橘这等家生奴婢,绝对遇见是个杀五双。切莫希望她手软

綉橘司棋陪伴迎春自小长大,对从前懦弱的迎春多有帮助,因此,迎春可不希望綉橘或是司棋,再次发生金钏悲剧,被迫失足落井!

不说綉橘司棋二人相互埋怨,后悔莫及,且说迎春屏退綉橘司棋,再命锦鲤帮着设置一道结界,将自己与杜若跟外界隔断。

之后,迎春悄悄将桂嬷嬷之言问讯杜若:“这话我在承乾宫也不曾出口,我相信姑姑被冯姑姑看重,必定品格高洁,忠心事主,姑姑既然决定暂时留下襄助与我站稳脚跟,我变不把姑姑当成外人,希望姑姑用十数年的宫廷经验替我分析分析,朱嬷嬷的事情我该如何处理?这事儿与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杜若闻言之后,稍作思忖,竟然眼眸山晶莹闪烁起来,蓦然间,杜若冲着迎春行了个蹲拜大礼:“奴奴恭喜娘娘,太后娘娘这番是要真心扶持娘娘了,所以,奴奴以为,此番朱嬷嬷进驻延禧宫,利大于弊!”

迎春挑眉:“此言从何说起?”

杜若道:“桂嬷嬷说,朱嬷嬷是太后安排帮着丽贵妃安胎,预备往后照顾小皇子,而朱嬷嬷是谁呢,她是皇帝从前的教养嬷嬷,这话有两个意思:第一,太后娘娘对丽贵妃失望至极,撤出朱嬷嬷代表丽贵妃再无翻身机会。第二,太后娘娘将朱嬷嬷转赐延禧宫,说明太后娘娘心里已经转向娘娘,从此会一心扶持娘娘您。这说明娘娘您只要承宠怀孕,必定会升位份,或许不消三五个月,您就是德妃娘娘了。”

杜若盈盈一笑:“奴奴这里提前恭喜德妃娘娘,恭喜德妃娘娘!”

这话僭越了,迎春突突猛跳,蓦然想起这里下了结界,顿时又轻松一笑:“休要妄猜圣意,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除了皇后淑妃,我都不用对谁弯腰驼背,我已经很满足了,无欲则刚,欲壑难填,无休无止的贪恋进击会很累,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如今位置已经很好了,既有尊严又稳妥!”

杜若抿唇一笑:“若是上赶着冒进,刻意谋求,大可不必,只是眼下,并不需要娘娘刻意攀附,娘娘这一年的功劳,有目共睹,本朝以仁孝治国,论功行赏,娘娘本来就该晋封,只是恰好遇见海疆战争,宫中太妃又病重,这才耽搁了,倘若这些糟心事情过去,说不得娘娘还不止这些荣宠呢!”

杜若一句话没有说出口,迎春眼下架势,完全是宠妃架势,前有皇帝喜欢,后有太后支撑,倘若迎春肚子再争气,那真是无往不利,无坚不摧了。那时候,就是皇后也不敢轻易撼动了。

迎春抿抿唇:“姑姑意思,朱嬷嬷来了延禧宫,可以信任?”

杜若微笑额首:“朱嬷嬷在宫里资历地位与经验,可比奴奴高出十倍不止,可以这般说,这宫里除了太上皇太后皇帝,就连皇后也要给朱嬷嬷三分薄面,只有丽贵妃那种得志就猖狂之辈,才会轻忽朱嬷嬷。且朱嬷嬷对太后娘娘跟皇帝有着特殊感情,娘娘您只要不危害太后娘娘跟皇帝,朱嬷嬷必定效忠于您,娘娘您会危害太后娘娘跟皇帝的人身安全么?换句话说,您会一如丽贵妃那般,冲击其他宫妃宫殿,纵火发疯么?”

迎春额首:“知道了!”

杜若一笑,将身一肃:“请恕奴奴放肆,娘娘应该跟綉橘司棋更加亲近才是, 方才如何要将她们斥退呢?我看见二人眼圈都红了,该是十分难过了,据奴奴观察,她二人乃忠婢,关键时刻能替娘娘您拼命呢!”

迎春闻言神情一滞,片刻方道:“正如你之所言,我怕她们为了我冒进涉险,这才严词申饬,为的就是防微杜渐,叫她们而后谨慎行事,免得她们落得拼掉小命的那一日!”

迎春言罢盯着杜若:“对姑姑,我也如此要求,要谨言慎行,首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效忠于我,希望姑姑记得我的话,我希望你们陪我走到最后,不需要你们替我拼命!”

杜若闻言激动的嘴唇颤微不已,最终将身一肃:“娘娘安心,奴奴必定陪伴娘娘,陪伴娘娘,!”

杜若激动地不知该如何措辞了。

迎春伸手搀扶起杜若:“姑姑意思我知道了!”

然后,迎春盯着杜若:“姑姑记住我的话,我跟贤贵妃同出一脉,她不欺我,我绝不辜负!”

“奴奴明白!”

杜若顿时明白綉橘司棋为何受罚了。

迎春一直冷落綉橘司棋三日,直到她二人前来认错,再三保证,今后在任何场所都不会言语涉及贤贵妃,迎春这才谅解二人,主仆们恢复亲密无间。

又过三日,皇后忽然派人对丽贵妃进行严厉申斥,却是丽贵妃罔顾太妃病重,夜半在静心斋夜宴豪饮,酒后放歌,当即禀明太后,以丽贵妃违背皇后懿旨,罔顾太上皇悲痛,对病重太妃冷漠无情,还无丁点善意,降丽贵妃为丽妃。

又过了三日,皇后再次亲临静心斋,当面申饬丽妃,却是丽妃隔墙痛骂皇后,这是大不敬之罪。皇后再次禀明太后娘娘,太后懿旨,降丽妃为婕妤,撤去封号。

再然后,皇后顺理成章,按照婕妤位份留下六名宫人伺候,命令封宫。

吴婕妤这一回是真的再无翻身之日了。

据闻皇后封宫之前曾经笑问吴玉丽:“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怀孕之后,前来坤宁宫,仗着腹中胎儿,当着众嫔妃,拒不与我行礼,还直挺挺站着嘲笑本宫?”

吴玉丽当然记得,那时候,她已经被诊断出身怀男胎,太后娘娘十分高兴,言明孩子落地要养在宁寿宫,并让皇帝的教养嬷嬷伺候她。吴玉丽当时觉得,后宫已经是自己囊中之物。

熟料,后来发生一连串的变故,以致今日结果。

眼见吴玉丽痴痴傻傻,皇后心中痛快极了,吴玉丽因为太后抬举青云直上,如今也因为太后厌恶跌落尘埃,皇后娘娘笑道:“你大约忘记了,本宫却记得清清楚楚,你那时候如何说得呢?”

皇后笑看身边女史:“你可记得?”

“记得!”女史上前一步笑道:“吴婕妤当时这般说道,皇后娘娘您没怀过孩子,当然不知道怀孕的幸苦,我这腰啊,弯不得,一晚之后,便会整日整夜酸楚,臣妾已经得了皇上允诺,许我见君不拜呢!我这儿拜见娘娘不行礼一是为着肚子里龙胎,二是皇上有命,皇后娘娘,请勿见怪哟!”

吴玉丽却是虎死威不倒,哈哈大笑;“我关在这里又如何,我曾经是皇上心尖子,我替皇上怀过龙脉,皇后娘娘,你有什么?等你闭眼那一日,恐怕连一点念想也没有,丈夫不爱你,孩子你不会生,你知道孩子在肚里子随着我的歌声舞动的感觉么?你知道皇上每一次把耳朵贴在我肚子上听孩子心跳的时候,我是多么幸福么?”

“哈哈哈,我死而无怨,可是,皇上舍不得我死呢!我纵火又如何?我谋害嫔妃又如何?皇上还不是要替我遮掩,你这个女人,恨得我咬牙切齿,还不是为了皇上一句话,费心竭力替我遮掩?你腆居上位又如何?还不是的容忍我活着,你敢害我性命么?你不敢!”

皇后如愿铲除了眼中钉,却被气得个仰倒,最终被吴玉丽骂得个哑口无言,回去一起吃了三刻顺气丸,依然气得脑袋犯晕,胸胀气闷,整夜辗转。

回头却说迎春,她早知道丽贵妃倒霉在即,却不知道竟是皇后动手,且以太妃作伐子。

迎春因此十分佩服太后的狠心,也感慨太后一点慈善心。她费心淘力,将吴婕妤的罪恶用骄奢淫逸加以遮盖,目的不过是保全吴家满门性命与颜面,否则,吴家不仅不容与皇帝,也会被社会唾弃,吴家子子孙孙只怕在无颜与科举。

太后此举看似无情剥夺了丽贵妃高位,却挽救了吴家满门学子科举之路,可算是大慈悲了。

却也是凑效,丽贵妃被封宫门三日后,四月初三,太妃含泪死在太上皇怀里,走完了她荣宠无比,却又孤寂落寞一生!

因为太妃进宫之后,太上皇便成了一个健康的废人了。

太妃看似三千宠爱在一身,不过是太上皇身边书童,床上的抱枕,陪聊的解语花。

陪伴太妃度日的不过是一根精致银托子,刺破太妃的却是那冰凉凉的硫磺球圈儿,偶尔得趣儿不过是那叫人羞人答答的勉子铃。

太妃咽气时刻言道:“前世欠了圣上,今生还了情债,勿念,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