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听了幕僚马宏良的气话,赞同的点了点头,深有感触的说道:“不安作饿殍,尤做垂死挣扎,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等朝廷天兵一到,这些流贼草寇定会化成齑粉。”

马宏良见茶已经泡好,殷勤的端给了洪承畴,洪承畴看了看茶盏中翠绿色的两片龙井,有些遗憾的说道:“陕北的井水发苦发咸,盐味儿太重,这一壶西湖龙井茶,算是可惜了好东西。不过陕北的情况就是如此,善德要不要来一盏。”

马宏良摇了摇头,尽管洪承畴对他非常倚重,不拿他当寻常幕僚看待。

但是马宏良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从不恃宠而骄,更不会狐假虎威,为自己谋取利益,而是一切以洪承畴为主。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越来越被洪承畴看重。

见马宏良谨守规矩,洪承畴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我率军进入延长县,算是进入了岳抚台的地方,不与主人说上一声也实在说不过去,今日我修书一封,麻烦善德亲手将这封书信带给岳抚台。”

马宏良严肃的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道台大人还有什么话要吩咐,卑职也好一并带给岳抚台。”

洪承畴满意的点了点头,像他们这类高居庙堂的人物,凡是一些要紧犯忌讳的话,几乎肯定不会写在书信之上,免得被敌人察觉,或者为政敌留下了把柄,都是由马宏良这类亲信口口相传。

洪承畴稍微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实话告诉岳抚台,就说流贼势力越来越大,早已经引起了朝廷的不满,无论是三边武总督,还是胡岳两位抚台,都已经引起了皇帝的厌烦。”

“如果不能尽快剿灭王嘉胤、王左挂、刘秃子这三股巨匪,只怕用不了三月,我们三边的官场就会有大震荡。到时候不仅是武总督,胡岳两位抚台,就连我洪某人,只怕也会受到牵连。”

“我这次带上了兵马不请自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大家都是唇亡齿寒,只有抛开成见、互相配合,才能将愈演愈烈的流贼一鼓剿灭。”

“这一次我本来想先出其不意击败流贼刘秃子,没想到刘秃子已经远走延川,看起来实力还不可小视,等榆林官军返回,希望岳巡抚马上出兵,先攻击实力最强盛的王左挂。”

“到时候榆林镇官军向南,延安府张副将向东,两面夹击之下,定能击败王左挂、刘秃子两股巨寇。而我洪某人率军向西,看住黄龙山的老对手王嘉胤。到时候王刘二贼灭亡,只剩下实力最弱的王嘉胤,也惹不出太大的麻烦。”

见马宏良将自己的叮嘱全部记在心中,洪承畴眯起了双眼端茶送客。

马宏良带着五十个骑兵,日夜兼程赶路,一路上跑死了过半的战马,三日之后,进入了榆林城地界。

马宏良带上了洪承畴的书信,还没来得及歇一歇脚,就马上进入延绥巡抚衙门。

听说现在炙手可热的洪道台信使前来,延绥巡抚岳和声也不敢怠慢,他没有迟疑片刻,马上接见了马宏良。

岳和声随意看了一眼洪承畴的来信,见里面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是一些常见的客套话。知道洪承畴一定有私密的话交代,于是他屏退左右,和颜悦色的说道:“如今陕北情况处处吃紧,洪道台让你前来,一定有大事需要老夫配合,有什么话你也尽管直言。”

马宏良将洪承畴交代的话亲口说了一遍,岳和声仔细听完,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洪道台此言,都是老成谋国之言,本抚与胡抚台多有龌龊,而洪道台作为胡抚台下官,不避艰险赶来支援,这等义举真是令老夫大为感动。”

“至于洪道台的三面围剿之计,老夫也认为大有可为,等武总督彻底平定了固原兵变,老夫就能腾出手来。到时候让吴总兵进攻青泥堡王左挂,张副总兵出兵延川,清剿盘踞在延川的刘秃子,只要这二贼授首,只留下一个王嘉胤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老夫今年已经六十有六,早已经算是苟延残喘之年,只要剿灭了王刘两位巨寇,也好马上告老还乡,这个巡抚的位置,还是要洪道台这种年轻有为的国之栋梁担任。”

马宏良连连摆手,谦虚的说道:“老抚台言重了,言重了,我家东主亨九先生人品高洁,定没有夺人所好之意。”

岳和声寂寞的看了看窗外的残阳,有些落寞的说道:“亨九的信中,也谈到了你,说你是他最信任的臂膀,让老夫对你尽可以直言。”

岳和声万历二十年中进士,现在为官已经差不多四十年,他早年还长期担任福建提学,算是洪承畴的师长之辈,两人早年间也多有往来、交情自然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