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后门,尤喜一路跌跌撞撞歪在座位喘气。直到肩膀被姜齐齐轻拍,她才发现雨水从树枝半扣,坐在窗边的人不见了。

“阿喜,你是不是不舒服?”瞅着她泛白的脸,姜齐齐问的小心。

发条人偶似得摇摇头,尤喜抿着半凉的咖啡,眼珠缓滞:“宴旸和小昭呢?”

“宴旸有些发烧,小昭送她去医务室了。见你一直不回来,我便留下来应付点名。”

尤喜长舒一口气,不用向宴旸一一展览她的难堪,真是万幸。

刚才太过紧张,就连透明盒子,都被她的掌心的汗浸成雾花。分给姜齐齐一个,尤喜撕开锡纸外皮,将杏仁甜物投入舌尖。

巧克力是意料之中的甜,却算不上美味,尤喜一边嚼一边编辑慰问短信。

漫漫四年,抬头不见低头见,既然程未不长眼,自己何苦招惹这么多的麻烦。

***

‘听说你发烧了,我下课多打一壶热水再打包一份红豆粥,这样你回寝室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取出热腾腾的温度计,宴旸睨一眼屏幕,差点将手中的东西甩出去。除非尤喜拉屎不带纸,恰好又只有她在场,否则,这人绝不会轻易示好。

“哎哎哎小心点,这里头装的可是水银。”钳住她的手腕,刘小昭接过温度计,对准头顶的白炽灯,“三十九度二,医生,她发的是高烧。”

让宴旸把嘴巴张成‘O’状,医生用舌板按压,随即摊开病历本一阵狂草:“先开两天的青霉素,再拿个体温计,早中晚都要量。”

医务室果真便宜,宴旸刷了校园卡,才发现两天的药量不过七十块。

护士上针后,她拜托刘小昭拍一张手部特写,传给她最最亲爱的宴中北和杨桃。

十分钟后,她挂掉两通慰问电话,进账八百。

静静看她撒娇卖乖、拐财骗钱,刘小昭淡淡地笑:“你爸妈对你可真好。”

单手戳着购物车,宴旸纠结咖啡色和原色粉的卫衣,漫不经心地说:“你不也是独生女么?大家都差不多的。”

独生女,刘小昭用手指在扶手上默写,一遍比一遍重。白窗框外夜色华浓,路灯在树下聚了一团阴影,穿风衣的男生步伐稳直,提着餐盒朝这边走来。

拢起齐肩短发,刘小昭收起充电宝,起身回宿舍洗澡。

视线触及军绿外套下的窄肩,宴旸咂舌她的消瘦,感动又内疚:“占用你这么多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快点回去吧,赶明个请你吃饭。”

转身的姿态纤细轻轻,她摆摆手,笑着说‘不许抵赖’。

除了值班的护士,吊针间只剩宴旸一个人,她翻着五花八门的买家秀,能听见药水静静滑到她青色的血管。

看不惯她皱眉头的模样,程未弹了弹骤然减缓的吊针管,凑在她火烈鸟的耳坠旁:“你穿粉色好看。”

他冷不丁地出声,吓得宴旸手背一抬,疼得嗷嗷直叫。程未连忙去叫护士,得出的结论是针眼鼓了,要重扎。

满脸不耐的年轻护士在她手上拍了又拍,白桃似的皮肤红成了山楂。默默帮她摁着棉球,程未见宴旸舔着丰满的唇,眼神有着畏缩的慌张。

为她戴上耳机,他不小心碰到耳垂和耳垂上的火烈鸟。对视的一刹,程未率先做了逃兵,情歌配着蝉鸣的夜,缓解了宴旸大半的恐慌。

宴旸的血管很难找,扎了几记空针方才见了血。解下手腕上的医用橡皮带,护士警告程未不要再做危险动作,随即钻进值班室看电视。

苍白的手背上,青紫色的针眼格外刺眼,程未仿若被压了块磨盘,又闷又堵。他丢掉沾血的棉球,盯着灯罩里烧焦的昆虫死尸,不知说什么好。

瞅他一脸颓怂,宴旸自顾自地说:“多亏了你,我一下挨了四针,手都被扎成筛子了。”

扭扭捏捏地垂下头,程未把豆浆递在她唇边,一副旧社会家政工作者的模样。

骑驴下坡地吸一口,宴旸看着鼓囊囊的打包盒,气焰嚣张地问:“里面装的都是啥子?”

见她也不气恼,程未捏着拙劣的兰花指,只想逗她乐:“回娘娘的话,小的买了汤包、煎饺、糍粑、黑米糕、炒面、手抓饼...”

“行了行了败家玩意儿,这么多东西,你一个大男人吃得完么?”翘着二郎腿,宴旸凶巴巴的,很有大姐头的腔调。

见她朝黑米糕勾勾手,程未眨巴着浓密的睫毛,麻溜地递过去。

嚼了一口,宴旸这张生病的嘴也没尝出啥滋味,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很想睡。

耷拉着将合不合的眼皮,她看见程未弯身接了热水,驼色的大衣很衬宽广的背脊线。

宴旸神志浑浊,忍不住出声叫他:“喂!刚才忘了问了,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啊?”

“我嗓子不舒服,路过。”,坐在就近的扶手椅,程未望着她红成烂番茄的脸,目光柔柔:“药呢?”

指了指桌上的塑料袋,宴旸说的一本正经:“你有病你要吃药了。”

点点头,程未研究好说明书,掰好一手心花花绿绿的药。他拎起塑料杯,拍着她萎靡的脑袋:“乖,张嘴。”

“啊——” 她扯开嘴,自带伴奏地说rap,“a,o,e,i,w,u,b,p,m,f...”

一把将药就温水塞进去,程未抽搐着嘴角,阻止她没完没了的freestyle。

宴旸干呕三声,劈头盖脸地骂他畜生、变态、蛤.蟆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