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致远出口毒液乱喷,随即将信塞到袖子里,进到碧纱橱内慈爱揉搓了两下福生浓密的胎发,小心翼翼的把挥舞出来的小手儿塞回杏花菱被里。

等回到外书房,一直柔和着的脸肃然起来,来回在书房走着。他脸色异常难看,把手里的书信拿出来扔到地上。哼,本是看在她是瑶儿外祖母的份上,对他们再三容忍了,她这老太太倒是很会拿捏这分容忍,以为他是文人好性儿了不成!不过,还有苏州张家的人,竟然是和陈家勾搭上了,真真是好啊!

陈家这嫡支虽然因为站错队受到了几近毁灭下的打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家能在京都盘踞那么些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一部分是由姻亲撑起来的。如今陈老太爷去了,陈家被贬为白身,但他们依然不死心,似乎想要借机东山再起。想到这儿,张致远抿了嘴唇,当真恨不得在信封上踩上几脚。他心里因为大姑娘和陈氏对陈家的最后一点子怜悯早已经尽数消耗殆尽。陈老太太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这封信不但没有唤起张致远的感情,反而是将两家最后一点子面子都要被张致远毫不留情的撕开。

安宁不知的是,去年刘姨娘吐血那次,除了那封写在纸上的事情之外,还有十几年来张致远后院的除了嫡妻有孕,而其他通房、姨娘皆无孕的猜测。张致远并不是傻子,他不能偏听偏信一个姨娘的话,他可以去查。虽然陈氏去了差不多将近两年。但缀锦院还保持着她死前的模样儿。有些事情只要做了,总归是要留下些蛛丝马迹。当年跟在陈氏身边照顾的人除了留在府里的还有一部分被放出去的。结果查不出的事实让张致远这个不通后院争斗之事的人看了都觉得心惊,好个为女儿着想的老太太!

原来当年陈氏身子骨弱,并不大容易怀孕,这陈母浸淫后院数十年并能让通房姨娘数目很多的陈老太爷只生下三个儿子,其中还只有一个庶子,其手段可见一斑。为了唯一的嫡女,她可谓是将尽数手段全都交给了陈氏,陈氏虽然是个病西施,但心肠却是个硬的。在和张致远因为无子的事感情不似以往时,将手段悉数用到了后院女子身上。而且陈氏的陪嫁中自然有陈母安插进来的人。之后陈氏在生了大姑娘后大夫断言再也不能怀孕,这老太太竟是暗示陈氏一劳永逸,也就是给张致远下绝子药。这个想法最后却因为二房和陈氏病重的事不了了之了,但那包药却没来得及销毁。

而今日陈母在信中竟然隐晦的暗示到了安宁怀孕时节太不正常,虽然极其隐晦但张致远却能看透这老太太是想暗示他的小妻子贞节问题!说不了这陈母还以为当初陈氏将那绝子药下了不成!

好啊好啊!真是好啊!这老太太巴不得他就瑶儿一个孩子了!真真是最毒妇人心!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张致远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在书桌一角上,竟是生生将上好的红木桌角掰了下来!

眼睛似乎蕴含着九天玄冰,似乎能将人生生冻僵冻死的。若不是张致远自制力惊人。他都差一点在小妻子面前露出凶相了。胸腔中似乎有一团火儿,他可不允许有人这般在他头上再三作威作福,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他三品大员能被这样呼来喝去。欺辱他家人不成!

随意将红木桌角扔到一边儿,片刻张致远嘴角扬了起来,跟安宁之前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有的一比。不过信上竟是还提到‘姑爷这般大年纪了,原我也不该提,只是亲戚长辈的看着你就走‘独’路子不说,岂不是害了你么!姑爷家人单力薄,人丁凋零的,是不是得有亲戚帮衬着才好!我陈家虽如今不如从前,但总归是比那早早没落的人家好上甚多。令宗族哪有什么多深的仇恨,怎的都划不出血缘去,宗族和睦才是正经的。还望姑爷多多思量一二,莫眼皮子浅为了一时意气之争落了下风。’

听听人家是多么为你这姑爷着想,张致远眯眼这陈家回了苏州,竟是这么快就勾搭上了苏州张家,张家虽没得什么权势,但至少银钱还是有的。有等子‘好’亲戚,‘好’宗族,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张致远甩了甩胳膊,也不叫下人进来,亲自研磨墨汁,浓郁的墨香在鼻息间泛开。此刻的张致远,俊脸沉如水,手臂稳如山,下笔如有神,一刻钟之后他将写好的两封信用蜡封好,招来心腹将信交给他,又细细吩咐了两句,那心腹就拿了信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