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瑶婚期渐近,张府中越发忙了起来,张致远就算是再不舍,可女儿终归是要出嫁的,好在蒋家的新宅邸离张家的不远,总归都是在眼皮子底下的。

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初五日,按照婚嫁的惯例,这天乃是女方晒嫁妆、男方催妆、亲朋好友前来添妆的日子。

张家这边儿早早地预备好了,整个府里处处悬红挂彩,焕然一新,各色齐备。张家原有世袭爵位,四代列侯,乃是勋贵,而到张致远这一代虽没有爵位在身,但张致远乃是科举探huā出身,如今又简在帝心,任正二品吏部左侍郎兼任内阁学士,出入内阁理事,因而又是清贵,所以张家无论是在勋贵之家还是清贵之家都吃得开,左右逢源。再加上结亲的蒋家是军功起家,如今今上又是对文武一视同仁,更何况本朝历来北方和西边就有民风彪悍。性情暴戾的游牧民族在虎视眈眈,沿海还有杀人越货、不时骚扰沿海的的海盗倭寇在,今上又是手腕强硬的,这些兵就有用武之地,蒋家在武官里占着重要一席,兵部更是势力不小。

再加上如今朝堂上风云诡谲,不管心思各异,这张家要办喜事了,自然都要来凑一番热闹的。因此,这天早晨张府才开了大门,便有宾客络绎不绝地上门,一时间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来的宾客便由张府的管事娘子引着进了内院,安宁主位待客,便是没多久,里边儿已经到了不少女眷。还由不得安宁感叹她都是要嫁女了,络绎不绝的女眷让她忙着接待,一会儿安平侯夫人也亲自过来了,安宁笑着迎进来。

这时间碧水急匆匆地进来,凑在安宁身边说了句,安宁笑容一僵。安平侯夫人好奇地看过来,安宁抱歉一笑,让早几日赶过来的安大嫂帮她招待一下客人,便是随着碧水出了屋子。似笑非笑道:“你是说陈家来的人,是谁啊?”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添堵呢。

“是两男一女,那女的还说是大姑娘的二舅母,两个是大姑娘的表兄。”碧水说了,安宁哼了一声,嗤笑一声:“然儿还没成亲呢,我大哥家的孩子都还小。哪来的二舅母跟表兄,别是来打秋风的,去跟门房的说清楚,长点眼色,别什么人都往府里放。”

碧水应了,安宁嗤笑一声,回头又露出端庄大方的笑容,回到了屋里。安大嫂拉她悄声问了句,安宁只说有人冒认亲戚的,安大嫂也并没多问。

本来张家和陈家早就撕破脸。而且早已解除了姻亲关系,不在九族之内,断绝了往来,再说了安宁才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门房得了内院的吩咐,今日来的可不都是达官显贵,衣衫亮丽富贵的官太太小姐们,如今一说立马认定是陈家二房太太邱氏等人是来打秋风的,那嘴脸神态让一众奴仆鄙视极了。邱氏本来就不愿意接这件差事,要不是她和娘家还有几分往来。想来都城找娘家给撑撑腰,她才不愿意听那老货的话来都城呢!如今来了都城更是让她心里不舒服,想当初在都城的时候陈家还正值鼎盛,出门就是侯夫人都得给几分面子的。一看仆役的鄙视眼神,怒火冲顶,干脆的转身走人。却是没想到被人叫住了。

安宁正在和安平侯夫人说话,便听得宋夫人有些尖锐的声音插进来:“张夫人,不是我说,你家的奴仆也该好好调^教调^教了,怎么这么没规矩,连客人都挡在门外。”

不仅安宁蹙眉,就是安平侯夫人也暗自皱眉,安宁原还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看跟在她身边的明显不搭调的妇人,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在扬州时,来过张府的陈家人,当时还踩在了安宁的底线上,被安宁设计过的邱氏。才短短几年没见,邱氏的变化实在是很大,想来她才不过四十几岁,可看起来就跟五十多岁的老妪,穿戴皆不是时新的huā样,看上去并不鲜亮,而且面容干瘦,眉心几道深深的沟痕。在满屋子富贵锦绣,珠光宝气中显得格格不入。屋里的女眷都好奇的看过来,似乎在猜测邱氏的身份。

安宁蹙眉看了一眼宋夫人,淡淡道:“不知宋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将什么客人挡在门外了?”

邱氏见到满屋子光鲜亮丽早就后悔了,她如今早不是什么诰命夫人了,而是个白身,是个庶民,不过看张家丢脸她还是乐见其成的。但见宋夫人指了指邱氏来道:“今日是张大姑娘huā妆的日子,她二舅母来添妆,却是那门房的狗眼看人低,愣是将人拦在门外,这不是没规矩还是什么!”

众女眷恍然大悟,原来是先太太娘家人,虽说张家如今的外家是安家,但先太太娘家人也是亲戚,怎么就不放进来,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怕落个富贵了,眼里没有亲戚的名头么?

安宁倒也不恼,直直地看了邱氏一眼,尔后道:“宋夫人只听得一面之辞就来质问我,且不知我张家和那陈家在户部记载的姻亲亲族关系早已一笔勾销,哪来的二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