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老太太留给宋姨娘一万两体己,安宁想不透彻,倒不是说安宁看上了这一万两银票,只是想不通。按照宋姨娘的说法,老太太是念在玫儿是孙女的份上才留给她的,只是同样为孙女的张瑶就半两银子都没得到。

也许老太太是知道张致远有意将陈氏的陪嫁留给张瑶,才没给张瑶体己。其实安宁想不通的就是这点,本朝律法规定,妻之妆奁由所生子女继承,无子女者,于妻死后,发还娘家,夫家不得擅自使用……所以说陈氏的陪嫁留给张瑶完全是可以的,只是张母将她的体己留给安宁这点就值得寻味了。

若是说张母觉得安宁这个儿媳妇亲如子女,说出来连安宁自己都不相信的,安宁嫁入张家到张母去世不过区区四个月不到时间,期间张母只让安宁初一、十五立立规矩罢,婆媳两人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再加上安宁怀孕,专心养胎,刨除这时间就更短了。张母何来不将自己的体己私房留给张致远,却是留给她这个新儿媳妇呢。安宁想来想去,觉得张母是看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近四个月的胎儿性别已经确定,来府里诊脉的大夫有一手能够诊出胎儿是男是女的绝技。就算不能从大夫那里得知,安宁事后也听说张母是因澄观大师的几句话而决定给张致远续安宁这个弦的,后来从澄观大师那里得到‘必定如意’的箴言,想来认为安宁肚中的胎儿是男孩。

因此安宁认为张母这体己与其说是留给她的,其实是留给安宁肚中的胎儿的,日后张家的嫡长孙,继承人的。安宁可没认为自己人见人爱到如此地步,因而张母留下来的私房多是归于公中的。

再有一点便是老太太心念张玫是孙女的份上留的体己,情感上安宁是能接受这个理由的,但实际上想想老太太并不待见这个庶出的孙女,就连陈氏所出的嫡女她也不大待见,有爱屋及乌。也有厌屋及乌。但不管怎么说。张瑶和张玫都是张致远的骨血,老太太留给张玫体己许是觉得公平些,张瑶有陈氏的陪嫁,老太太就给这个孙女留下一万两的私房,也是怕这个孙女日后受委屈。

安宁想了半晌,怀里的软团子已经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睡得香甜了。目光落在宋姨娘膝盖上的匣子上,轻声道:“既如此,你且直接给玫儿就好了,不必知会我。你就不怕我昧下不报,这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差不多能置办不差的嫁妆了,连着压箱银子都算在里面也不差了。”安宁说的可是实话,别看安宁当初嫁进来有六十四抬嫁妆,那是因为张家给的聘礼丰厚,再加上安夫人将自己的私房掏了大半出来。加上田产和压箱底银子,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五千两银子。

沉默半晌,宋姨娘伸手撩了一下眼前的碎发,强笑道:“太太既然这般说,就不会做出这般事情来,太太是个正直人,没得做这些手段的。”

安宁暗自好笑,从宋姨娘嘴里她听到了不少形容词,仁厚和善也就罢了。怎么就还冒出个正直的说法呢,宋姨娘这样说不过是说给安宁和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说的。宋姨娘既然敢来,就不怕安宁将这一万两银子昧下,说起来安宁也不屑于做这事儿,张玫安宁也不会苛待她的,嫁妆这几年都在一一制备,就是家具所用的木料都是上好的,当然了这没花张家多少银钱,毕竟那些个木材安宁空间里遍山都是。

就像几年前宋姨娘主动提出来要留下一样。这样的做法安宁虽然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安宁却觉得不舒服。就像是宋姨娘像是觉得吃定了她似的,自以为是。还给原本安宁主动的事,弄的就像是安宁愧对了她,心有愧疚,不得不为之似的,若是其他主母遇到这样的,早就寻由头将那一万两昧下了,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么一出‘主动上门无愧于心’的事来。

安宁原本觉得宋姨娘挺有自知之明的,而且这些年行事谨慎恭顺,所以才让她帮着管一些琐事,让她有几分体面的。只不过如今宋姨娘暗自揣摩安宁的态度,堵上安宁的后路,让安宁不得不为之,这让安宁觉得不爽,但并不打算和宋姨娘一般见识。遂道:“我知道了,这些银票你且交给玫儿就是了,就当是提前给玫儿压箱底的银子了,我先说下了,玫儿是老爷的骨血做不了假的,你不必多此一举。”

宋姨娘被安宁说破心思,忍不住脸红了,安宁并不想听她辩解,道:“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了,你想来有很多体己话要和玫儿说,先回去罢。”说着抱起睡的香甜的软团子进了内室,过了会儿添香进来道:“太太,姨奶奶离开了,却是将那小匣子留下了。”

安宁轻笑,道:“这是何苦呢,你且收起来,等回了京城,就将这记在二姑娘的嫁妆账本里,我还能昧下这些银子不成?”

添香忍不住替宋姨娘说话,笑道:“怕是姨奶奶觉得由太太给二姑娘显得名正言顺罢,再说了姨奶奶也不过是替二姑娘保管,做不得主的。”

安宁笑笑没说话,鹊儿过来和添香一块儿伺候安宁睡下了。安宁搂着香香软软的软团子,沉思了半晌,后来实在困了,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