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纪钧并不着急出门,他先领着顾夕歌到了珍兽观。

珍兽观的小童子们一见到纪钧,惊得齐齐作了个揖,有人直至奔入门内,有人急忙奉上茶水点心,唯恐怠慢了这位极少露面的洞虚殿主。

纪钧自然是十分出名的,他是九峦界中鼎鼎有名的剑修。五百余年前冲霄剑宗曾与魔道煞灭宗起了冲突,纪钧以一人之力斩杀了七位化神真人,只如切瓜砍菜一般轻松写意,当时纪钧也是化神境界。这一战成就了纪钧赫赫凶名,冲霄剑宗越发地位巩固。许多人已然不敢猜想如今炼虚境界的纪钧该有多可怕,他们倒宁愿自己一辈子不要同这位杀神打交道。

即便在百年一次的门派大典上,这些小童子也未必能见到这位洞虚殿主一次。今日倒不知撞了什么大运,他们竟能见到活生生的纪殿主。于是他们越发忐忑起来,想要上前搭话却又不敢。

好在他们师徒二人未被围观多久,珍兽观的观主就出来了。那人却是个面貌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圆眼睛尖鼻子,活像一只老鼠。

珍兽观主风度倒是颇好,见了纪钧也毫不慌乱,他问道:“不知纪殿主到此有何贵干?”

“还请沈观主,帮我找两只仙鹤来。”纪钧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了。

沈观主却有些恍然。玄机峰上一贯是不养仙鹤的,想来是纪钧疼爱他这位小徒弟,才想特地找点活物为这小徒弟解解闷。

“纪殿主放心,我一定找两只最好的仙鹤给你。”沈观主颇有些兴致勃勃,“不知纪殿主是否想要其他灵宠?前几日观中刚抓来两只妖狼幼崽,不足一月十分可爱。”

纪钧望了一眼顾夕歌,见他徒儿摇了摇头,便婉拒道:“多谢沈观主好意。还有,那两只仙鹤不要最好的,只要最肥的。”

只要最肥的。沈观主的小眼睛有一刹瞪圆了,随后他心中不舍又不好开口拒绝,只能吩咐童子挑两只长得最肥的仙鹤呈给纪钧。

珍兽观的仙鹤自然养得极好,个顶个的仪态优雅俊美出尘,要找出两只最肥的还真不大容易。无奈之下,沈观主只能选了略微有肉的两只交给纪钧带走了。

刚一出门,纪钧就将那两只仙鹤直接纳入袖中,也不管它们死活。他就这般带着顾夕歌踏上剑光径自访友去了。

随着他们越飞越远,顾夕歌却敏锐觉察出师父的心情不大好,他倒是隐约猜出了师父要见的人是谁。如非逼不得已,顾夕歌也不太愿意同这人打交道。

他们一路飞过苍峦山,足足行了三天才到了另一处门派。

这门派却建得十分奇特,大大小小的峰顶上矗立了一座又一座的塔,那些塔却建得极不讲究。高的足有百余丈,格调优雅精雕细琢比起冲霄剑宗最华美的望舒楼亦不逊色;矮的却只有几丈高,比起凡间最普通的酒楼还要矮上那么一截。这些稀奇古怪形制不一的塔楼矗立在一起,极其不搭调。可若等你仔细看来,其中却好似蕴藏着什么极深奥的阵法一般。

纪钧到了山门外十里处就撤了飞剑,他带着顾夕歌一步步走到山门前,十分客气地对迎客童子说道:“冲霄剑宗纪钧,前来访友。”

那迎客童子听到纪钧的名号,既不惊慌也不好奇。他微微鞠了一躬道:“李师叔已经恭候多时,还请尊客自便。”

这态度何止懒散,简直有些懈怠了。

纪钧点了点头,毫不见怪地带着顾夕歌继续向前走。他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徒儿没见过什么世面,便轻声道:“此处便是星云派所在的北季峰,星云派是九峦界中出了名的,神棍多。”

后三个字纪钧顿了一顿,顾夕歌却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眼见自己徒儿十分乖巧没再多问,纪钧越发满意了。他带着顾夕歌一路向前,绕过那些百余丈的高塔,直直奔向一座平常无奇的三层小楼。

如果说星云派其余建筑尚能被称为塔,那眼前这栋低矮的建筑只能被称为楼了。若将这小楼放在凡间任意一处闹市上,也绝无半分不和谐。

那楼门前有两株树,粉白桃花极不合时宜地灿烂绽放,飘落一地花瓣。一条晾衣绳极煞风景地系在两株桃树间,上面还挂着不少衣服,将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意境毁得一干二净。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观测星宿探查天命的星云派会有如此接地气的房子。

好在那院子虽然不大讲究,却是极干净的。他们刚一踏进院子里,就听得楼内有女子喊道:“小桃红,快去接客,有客人来了。”

“我才不去,还有,师父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一道清脆童音不服气地辩驳道,“哪家师父会给自己的徒弟起一个这么俗气的名字,还有哪家师父会叫自己徒弟,接客?”

话说到最后,那孩子却有几分恼羞成怒了。他虽不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他却听出那并非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