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一块大洋可以买一头牛,战争导致的通货膨胀,到了民国三十三年时,五块大洋才能买到一头牛。

而那时候一亩地也才不到一块大洋,一般的农户一年到头有个七八亩地就够养活一家子的了。

母亲伏在地上哭,父亲看向江生问道:“你来三里屯的时候,陈公博是不是给你钱了?”

江生点头,陈公博怕江生在乡下受委屈,在他看来五百大洋虽然不多,但是在乡下肯定足以养活一生了,何况江生是个上进的人,五百块大洋还不一定用得完。

陈公博让手下的黎叔将钱给江生,黎叔帮江生把钱存在了当时最有名的国办银行,并且再三叮嘱他,钱一定要自己守着,存折,押条和序号都要藏好,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但是江生这几年来一直和母亲通信,他信任极了母亲,也知道母亲是个节俭的人,由她花也花不了多少钱,因此银行的存折一股脑都交给了母亲,还时常嘱咐她不要不舍得花钱。

五百块大洋,是江生的救命钱,也是他未来改变命运的基础,更何况银行里一共就只有五百块大洋的银元,她不相信母亲会不跟他提前打声招呼的时候把钱都取出来,拱手让给别人。

在江生看来,母亲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起码是通情达理,明辨是非的。

父亲说道:“你妈把五百块大洋都取出来给了江绒的舅舅,江生,你来咱家我给你吃给你喝,我可没想过贪你半毛钱,你不告诉我倒罢了,还把钱这样交到这脑瓜有问题的女人手里,现在没了,等着喝西北风吧。”

母亲看向江生,说道:“妈这是为了救你舅舅,他欠了别人赌债,人家追到家门口了,要把他的手剁了。”

“张秀梅,我想请教一下,你哥张来宝有手没有有什么区别,有这个能耐去赌,没这个能耐还了?”父亲冷笑着问道。

母亲说道:“我娘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她都要跪下来求我了,我能看着孩子舅舅死吗?”

“你看不得孩子舅舅死,看得了孩子父亲死是不是?我辛辛苦苦给小鬼子干活,一个月也赚不来一块大洋,我是活该?”父亲眼睛通红地吼着,狠狠地踢在母亲后背。

“别打妈妈!”江生吼道,上前撞开父亲。

父亲一脚把江生踹开,接着猛踩母亲的头,母亲的脑袋咚咚咚地撞在地上,头发散了一地。

江生坐倒在地上眼神愤恨,我则被吓得哇哇直哭,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几乎没打过母亲,甚至凶都没凶过,可这次他是真生气了。

父亲指着母亲说道:“要么滚回你娘家,要么在院子里跪着,要走的话带着你的种一起走,你去看看你娘到底能不能下地,要是能在她家吃住一个月我这江字就倒过来写!张秀梅我跟你讲,我江正阳向来不稀罕旁人的东西,但是是我的旁人不能抢,你也不能,从今以后,日子没法过了就散,要是还能过,你一分钱也捞不到,咱等着瞧,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怎么作!”

父亲说完,把我领进堂屋,我哭着叫道:“哥哥。”

“那不是你哥,上海来的小赤佬,没看五百块大洋都不舍得给你一块,让他跟他妈去死得了。”父亲说完将堂屋的门猛地关上。

江生爬起来去扶母亲,父亲打开门指着母亲说道:“张秀梅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跪着,不然我打断你的腿也没人能把我怎样,我看你到哪能告我。”

接着父亲锁上堂屋的门,让我上床睡觉,我委屈地说道:“哥哥还没进来。”

“少睡一夜死不了,你妈这个人要是没点教训,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父亲越说越气,从案板上拿起菜刀,从门缝扔出去。“张秀梅,这刀接着哈,你想抹脖子也行,最好把你儿子也剁了,省得我多养一条狗劳心费神,你死了老子正好再找个,起码得要个不败家能干活的,家里两亩地让你个废物干你拖拖拉拉弄了个把月,给老子烂了一半儿,你怎么不把自己烂地里,嗯?”

父亲因为平日里早出晚归,所以以前的朋友早就不联系了,跟村里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除了偶尔和赵富贵、马爱国说几句话,他特意嘱托马爱国和赵富贵,要是发现舅舅再来我家,一定要打电话给他,并且留了宪兵队的电话号码。

但是舅舅没来三里屯,舅舅的电话却打到了赵富贵家,舅舅让赵富贵赶紧去喊母亲,要不然就要没命了。

赵富贵犹豫了一下,将母亲喊到商店里接电话,母亲接完电话就回了家,匆匆忙忙往镇上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