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鼠疫爆发的两天前,马爱国和牛爱花因为工作的原因再次吵了起来。

马爱国原来在的纺织厂倒闭之后就一直在家种地,但是他家的地并不多,牛爱花一个人就忙乎过来,所以牛爱花一天到晚跟马爱国吵个没完。

马爱国崇拜鲁迅先生,想要做个专职的作家,他整天在家闷头写作,书稿写了一页又一夜,两个月写出来一本十来万字的小说,寄给当地的出版社后没过多久就被退稿了。

那时时局动乱,出版社又少,出版行业更不景气,只能勉强印一些学生用的字典和课本,或者请一些已经成名的作家写约稿,不敢录用新人稿件。

马爱国在信封里附带了几张之前在报纸上发表的诗歌散文过去,也都被一股脑寄了回来。

马爱国因为写书的事情被搞得焦头烂额,心情抑郁,他的婆娘牛爱花又整天在耳边讥讽,惹得一向脾气好的他几次发火想要打人。

牛爱花掐着腰,指着自己脑门说道:“你打我,有能耐你就打我,马爱国,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进了局子我把你弄出来,没工作我爹妈帮你找,你倒好,地里的农活不能干,工作也不出去找,这软饭吃得救那么舒服?”

马爱国锤头懊恼不说话,牛爱花说道:“人人都知道你马爱国力气大,按理说体力活该擅长才是,可你干过什么卖力气的活?小学才刚毕业就去写书,你瞧瞧你浪费了多少纸,这些纸也是老娘的钱买的!”

“你少说两句也死不了,我头疼。”马爱国说着就起身走出去。

“你给我回来!”牛爱花叫嚷着,拉住马爱国。

马爱国用力一甩将牛爱花搡在门槛上,牛爱花干脆打滚不起来,她喊道:“马爱国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把家里的粮食送给你那两个畜生弟弟,你这样的人怎么不死哦!”

马爱国出了门后到赵富贵家的商店买了一包烟,沈阿娘但是在店里,见马爱国脸色不好也就没多说话,马爱国掏了半天没找到火柴,身上又没了钱,沈阿娘就递过去一盒火柴。

马爱国有些尴尬地接过火柴,点了根烟,狠狠地抽了两口后问道:“他婶儿,富贵现在在家吗?”

沈阿娘说道:“刚出去了,到隔壁村办点事儿,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讲吧,他晚上回来我跟他讲。”

“哦。”马爱国犹豫了一下,说道:“富贵认不认识什么厂里的领导,或者干苦力的工作,不怕累。”

沈阿娘似乎是明白了马爱国脸色不好看的原因,她也不点破,说道:“这年月仅有的几个厂子估计也不招人了,富贵跟那些厂里领导只是吃过饭,倒是没什么往来,找进去恐怕有困难,不过干苦力的活他倒是认识一个,镇上黄包车租赁公司里的人,其余的还认识什么人我也不清楚,等回来再具体帮你问下。”

马爱国应了一声,跟沈阿娘告了别,然后朝镇上走去。

拉黄包车不仅是要卖体力,一般人的身体根本吃不消,更是需要抛头露面的活,给别人知道了不体面,所谓当牛做马也不过如此。

马爱国是个好面子的人,他身强体壮,力气又比寻常人大几倍,他知道赵富贵不一定会帮他,所以对于沈阿娘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自己去了镇上,准备到几个厂里问问哪里需要扛大包的,最好是计件的。

当天晚上马爱国从镇上回来得很晚,牛爱花破口大骂的声音深更半夜传出,被惊醒的邻里都不由地皱起眉头。

第二天马爱国早早地起床又去了镇上,又是到了很晚的时候才回来,他回家的时候神情疲倦,还带了一块猪肉,盖在吃饭桌上的餐布下面。

第三天的时候,马爱国再次早早地出去,牛爱花不知道马爱国找了份什么样的工作,不过见他带回来一块猪肉,也就没再骂他,在马爱国匆匆吃了些冷饭出去后,牛爱花说道:“连句话你都不会讲了,你怎么不死外面,最好就别回来了。”

牛爱花说完这句话之后,当天晚上马爱国就真都没有回来。

牛爱花夜里睡觉害怕,就去把小五叫醒,说道:“儿子,你爸这个废物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野女人的床上使劲儿了,等他回来后你别搭理他,看我怎么治他。”

“哎呀妈,我都睡着了你还叫我,你一天到晚的能不能少折腾?”小五不耐烦地说道。

“你个小瘪三,我真是白养你那么大了!老娘省吃俭用都给你买好吃好穿的,你就这样对我!”牛爱花又叽喳数落起小五的不是。

牛爱花骂完了小五就气呼呼地回了屋,早晨小五没吃饭就顶着黑眼圈跟我们一起去上学,而后学校就开紧急会议,张先生将所有人都留在了学校里不让回家。

这么一留,就留了一个星期。

小五安慰完江生,他顽皮地跳到江生的背上,跟江生一路追打皮闹,江生也只有在小五面前才能很快从悲伤的气氛中缓和过来。

小五告别了江生,他回到家门口,透过门缝见院子里一片漆黑,就喊了声:“爸,妈,我回来喽。”

屋内没有动静,小五手一推门就开了,他一边喊着牛爱花,一边摸进黑暗的堂屋里,熟络地从吃饭桌上摸到火柴,隐约见到八仙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于是小五将自己屋内的羊油灯找了来。

小五看见堂屋里倚在床边的牛爱花时被吓得险些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