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爱花上吊自杀了,小五就那样呆呆地瘫坐在门墩旁,望着牛爱花的尸体,失了魂。

在小五的脚边,散落着他专门为牛爱花买的药,牛爱花不爱喝苦的东西,小五就专门买了一把糖,他路上一颗都没舍得吃。

牛爱花死的时候脸上还有泪痕,她瞪大了眼睛,望向门口。

我被吓得抱头尖叫起来,江生和赵大海被我的叫声吓到了,看着我疯跑出小五家的院子,不明所以。

牛爱花的尸体是在第二天下葬的,一切从简。小五家的亲戚并不多,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寥寥无几,小五的二叔马爱民来了一趟,马爱党却没来,牛爱花娘家那边的人一个也没来。

村长帮小五办的丧事,那时小五神情呆滞,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有哪些亲戚,再说这年头人情淡薄,就算通知了人家也不一定来。鼠疫的灾难才刚过去没多久,北平城的人对于人死的事情也都麻木了。

若不是小五在吴耀师兄那里拿了几个银元,恐怕连牛爱花的棺材钱都没得买。

这年头想要让各家各户凑棺材钱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那些天里小五一直不吃不喝,眼眶发黑,没几天就瘦了一圈。

江生每天都从家里端碗粥喂给小五吃,小五吃不下,吃了就吐,也不想跟人讲话。

江生是个话少的人,他体会得到小五失去至亲的感受,就默默地坐在小五身旁,晚上睡觉的时候也陪在小五身边。

小五没了姥姥姥爷,没了父亲,如今又没了母亲,他才是十岁的孩子,而他二叔和三叔的日子也拮据,家里又添了娃,自己家过得都困难,想要小五寄养在他们家,估计也不太现实。

一连几天江生都是住在小五家的,毕竟还都是孩子,几天后小五的悲伤情绪稳定了不少,跟江生逐渐讲起话来。

那天晚上小五和江生的话讲得有些多,江生问道:“小五,阿姨在堂屋上吊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

“那是我妈我怕什么。”小五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他哽咽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上吊了呢?”

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无缘无故会上吊,也许这其中有一些隐情,也许就是牛爱花神经失常想去死,也许他突然清醒,觉得自己连累了小五。

而那些天里,我每天都会被噩梦惊醒,梦见牛爱花张牙舞爪地来找我,要我偿命。

母亲听见我的叫声,跑到我的床前来,她见我脸都哭花了,就抱着我说:“江绒,这事儿不怪你,不怪你。”

我不敢再睡觉,没有江生在,我与生俱来就畏惧黑暗的本性被无限放大,我让母亲陪在我身边,她不能睡,只有我先睡着,隐约地察觉她在我身边我才敢睡觉。

第二天江生将饿坏了的小五领回家,母亲怕小五饿久了一时间吃坏肚子,就做了一锅米粥,里面放了几勺的白糖。

小五整整吃了四五碗的米粥才勉强填饱肚子,他看着我的苍白的脸问道:“婶婶儿,江绒生病了吗?”

母亲说道:“恩,江绒这两天晚上蹬被子有些着凉。”

“我才两天不跟你一屋睡就着凉,真不让人省心。”江生说着伸手摸向我的头。

我猛地荡开江生的手,惊叫了一声向后退去,江生皱着眉头,问道:“江绒你怎么了?”

我哭着跑出家门,母亲说道:“这丫头神经兮兮的,八成给吓着了,我先去把衣服泡在盆里,你们吃好了就出去玩吧。”

小五的一家绝了户,从此孤身一人,村长知道小五一家和马爱民、马爱党两家闹不和,于是就先去找了牛爱花娘家一脉的人,要求他们负担起小五今后的生计,他自然是吃了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