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这么一走就是三年,当初他临行前说过,在我高考之前就会回来,我没想到他真会离开那么长时间。

这三年以来,我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江生,整晚失眠,我只有沉浸在题海中,每天累得身心俱疲,才能无暇思考其它。

离高考还有一周的时间,课业已经停止,每天只是复习,我突然无休止地想念江生,心里慌乱,坐立不安。

三年以来,江生只是前一年时候写信回来,而且他只写给小五,从未写过一封给我。

我多么希望能收到一封他专门写给我的信,可他整整两年的时间没写信回来。

也许是战事太激烈他无暇写信,也许他写了很多信但是却没法寄回来。

我经常做梦收到江生的信,第二天就满怀期待地跑到学校的信箱找信,每一次都期望落空,下一次又满怀期待。

江生走的时候刚好十六岁,而我如今都已经十七岁了。

我设想过无数种和他见面的情景,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给他脸色看,再也不在他面前耍小脾气,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还是最疼我的那个江生。

我每天下午都会跑到学校门口等一会儿,有时看见与他身影极像的人就追上去看看,我知道江生如果回来一定会最先来找我,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江绒的哥哥回来了。

我的整个高中基本上没有一个朋友,别人踢毽子跳皮筋的时候我在读书,别人回家帮忙收麦子的时候我在读书,别人吃饭休息的时候我也在读书,我生怕跟不上江生步伐,被他甩得太远。

那时候小五也很少来找我,每天也埋头在座位上做习题,他从不在我面前提起江生的名字,家里的活也都是他和母亲在忙。

高考的两天前我由于一连几天吃不下饭,在班上晕倒过一次,小五那时候将我抱起来跑到学校的医务室,打完了针后非要拉着我出去吃肉包子,他鼓励我一定要好好考,等江生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小五和我一样是报考上海国立复旦大学,在当时国内最为顶尖的几所大学之一。

考完试之后是六月中旬,由于当时批改试卷和成绩核对都是手写,所以起码要一个月的时间才可以公布高考成绩。

那时候高考成绩没法查询,只能在全校的师生大会上由校长宣读,由于大家报考的学校分数线都不一样,所以具体录取与否还要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那一个月的等待时间是煎熬的,如果考不上,就只能复习来年重考。

那时候村里还在上学的人只有我和小五,赵大海的成绩向来很差,因为高二时期因为土改下了学。

沈阿娘和赵富贵婚后所生的丫丫已经能跑会跳,今年四岁,就连原本三里屯的地痞李星也娶妻生子。

李星不知道在哪听了“昊天”这个词,因此给他的儿子起了个名字叫李昊天。

那时候李星的父母极力反对,说小孩子起贱名比较好养活,这昊天二字太邪乎,本来名字起高了就不好,更何况名字里还有两个天,更为关键的是“昊”字是日天,在没文化的农民看来是对上天的不敬。

李星不管不顾,就觉得这名字牛,他一直都记得当年他的带头大哥赵壮说的话,自古英雄豪杰大都出自屠狗辈,舍得那一身剐,才能把皇帝拉下马,他的儿子李昊天将来势必要搅起一片风云的。

李星二十一岁结婚,一晃三年过去,二十四岁的他对打天下的野心似乎有了起色,如今已经成了三里屯村支部的队长,接替了马爱国曾经的位置。

由于三里屯地方小,之前乡镇没有规划生产队,所以三里屯一直没有干部,解放军解放北平之后的第二年,土地改革,全国各地人民被划分为贫农、中农、富农和地主,在这场改革斗争中,李星的贡献最大,因此荣升为三里屯的生产队队长。

一九二七时井冈山的工农革命军开辟农村革命根据地时就进行过一次土改运动,主要是消灭地主平均地权,赵福喜算是个半吊子的读书人,他深知未来的政权革命肯定要对目前天下的土地形式进行改造,因此他早早地就提醒赵富贵每年要将家里的千亩良田逐渐卖掉。

赵富贵向来也听赵福喜的话,到了一九四九时,千亩良田被他卖掉了八百亩,剩下的二百亩赵福喜催着他卖,赵富贵不愿意了,那二百亩留着就可以生钱,谁想把自己发家致富保本儿的家底都卖了?

再说北平解放之后上面也没有对土地进行改革,再者说他赵富贵从来没欺压过谁,乡里乡亲的有忙他也帮,总不能把他最后这二百亩地给收了。

那时候的信息技术不发达,通讯也不及时,其实早在一九四七年的民国后期就有当局对地主的打击,譬如周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