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裴蔺便送来了口信,让她明日到京郊的悦思书院来,凌卫剑和几个好友应院长之邀,会在那里开个诗茶会,以诗会友,以茶论道。

沐语之手里捏着那封信,思来想去,决定在和凌卫剑见第二面之前便要把这封信交给他,让他瞧瞧,自己也是个勤奋好学,薄有才情的公主,以挽回那日的狼狈形象。

漪紫怀里揣着沐语之沉甸甸的嘱托出了明钰殿,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沐语之一直在殿门口翘首以盼,一见她便扑了上去,满含期盼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凌公子?”

漪紫犹豫着道:“见是见到了……”

“他长得好看吧?他是本宫的,可不许你和我抢啊。”沐语之洋洋自得地说。

漪紫哭笑不得:“公主你说什么啊,奴婢怎么可能抢凌公子!凌公子长得的确好看,和几个表少爷不分伯仲,可是……”

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安远侯家的人一听说是她是繁云公主宫里的,面上虽然恭谨,可那口气却冷淡得很。

“凌公子是不是对你不理不睬的?”沐语之看着她的模样,猜测道,“他就是这样,不爱说话,你是把信当面交给他的吧?他有什么反应?”

“凌公子一打开信就笑了。”漪紫一想起那个凌卫剑的笑容,有些惴惴不安,“公主,你在信里写了什么?是不是真的是向凌公子讨教些学问啊?”

沐语之有些心虚,漪紫若知道她在信里写了情诗,必定不肯帮她送信,说不准还要说教一整天,所以,她骗她说,她忽然想读书了,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去讨教一下状元郎,又能联络感情,一举两得。

“那是自然,凌公子饱读诗书,我自然也不能落后。”沐语之把那丝心虚抛到脑后,义正辞严地说。

漪紫一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公主终于长大了。”

翌日,沐语之一早便起来了,这趟出宫,她名正言顺地去请了姜贵妃的旨意,姜贵妃听说她要去悦思书院见凌卫剑,送了她一大堆的胭脂水粉,更是派了一个专门负责她妆容的宫女来替她打理。

沐语之被那个宫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只见镜子里的女子一双小山眉,双眸末尾稍稍吊起,风情万种,双唇小巧而殷红,俨如从画上走下来的仕妆美人一般。

沐语之觉得很新鲜,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漪紫、涟蓝,本宫美不美?”

“美!”涟蓝的眼中一片羡慕,“公主你看起来和姜贵妃一样美!”

一旁帮她装扮的宫女也笑着说:“六公主放心,想当初姜贵妃可是对奴婢的手艺赞不绝口的。”

漪紫仔细瞧了瞧,却觉得沐语之这幅模样有些……不太舒服,沐语之原本幼嫩细滑的肌肤在一堆脂粉的堆砌下无影无踪,那双圆溜溜的眸子被硬生生画成了一双凤眼,美则美矣,却少了原来的那份灵气。

对着那兴高采烈的两个人,她也不好泼冷水,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悦思书院位于城西,是齐国最富盛名的书院之一,当朝大儒林蕴风任书院院长,城中四品以下的官员子弟无缘进入国子监就读的,十有□都在此求学。

书院曾出过好几个名人,更有商贾巨富年年的赞助,占地数百亩,小桥流水,竹林凉亭,处处风景如画,乍眼看去倒像是一处风景名胜一般。

镇南王府临时来了人,裴蔺无法相陪,沐语之不想有拖油瓶,一定要让几个仆从等在马车上,自己兴冲冲一个人把请柬递给了门僮,门僮奇怪地打量了她好几眼,大齐民风较为开放,女子求学的事情屡见不鲜,只不过象沐语之这样浓妆艳抹的倒是十分少见。

门僮把她引到了里面的园子里,忙不迭地走了,沐语之一瞧,只见园子挺大,里面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放眼过去,年青人居多,也有几个女子,不过都衣着简便,气氛轻松且融洽。

沐语之看了看自己逶迤拖地的繁复罗裙,腰上系着织锦华纹云带,一条碧罗纱轻系在两边……这装扮十分华丽,可她却忽然有些别扭了起来。

不过,临阵退缩向来不是她的性格,她四下瞅了瞅,终于看见凌卫剑在园子的一排葡萄架下,他站在一张桌子旁,一旁的仆从正在摆放文房四宝,看来是准备挥毫写字。

沐语之一见他那挺拔的身影,心又开始不听话地乱跳了起来,她按了按胸口,紧走了几步,在旁边屏息看着他的侧脸,只见他的眉峰聚拢,鼻梁高挺,唇边半丝笑意皆无,只是提着笔,双眸轻闭,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他的眼中射出摄人的光芒,整个人好像一把出鞘的宝剑,骤然显露出锋芒,旋即手中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不到片刻,一幅草书便跃然纸上。

一旁有书僮将这幅字提了起来,旁边围观的众人都频频点头。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众人惊愕地朝着那声音看去,只见沐语之把双手拍得震天响,一脸的惊叹:“凌公子的字,简直矫若惊龙、飘似浮云,壮哉美哉!”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从何处跑来这么一个浓妆丽人。

沐语之见凌卫剑也转过头来,急急地往前走了一步,继续瞧着字吹捧道:“你看这笔锋,抑扬顿挫,浑然天成,令人惊叹,此字只应天——”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所及之处,居然看到了那个笑面狐!

沐语之磨了磨牙,决定在这个大好的日子忽略这个仇人,继续面朝凌卫剑微笑道:“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了,令人敬服,凌公子哪天可否来指点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