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
一大早，李亿揉着眼睛从三楼下来，就看见李英俊在大厅里弯着个腰、左手一把梳子，右手一瓶摩丝，喷一喷，梳一梳。
江梅正举着一面圆镜子给他照着。“老四啊！这个倒是很漂亮，但是家庭条件不怎么好是吧？”
李英俊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帅气的脸。“老妈，你以为人人都像我大哥三哥那样运气好的吗？又要长得漂亮又要家庭条件好？我倒是不介意再慢慢找，您二老只要别再催我就行。”
江梅一下把举着子的镜子放下来，“哎呦！我的祖宗，我这不是没说什么嘛！不过，这个你是认真的吧？”
李英俊把摩丝和梳子往江梅手里一塞：“嗯！不然我为什么要带她回来拿您的压岁钱呢？”
李亿走过去，抬起膝盖往他屁股上顶了一脚：“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臭讲究。”
李英俊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小兔崽子，别把我裤子弄皱了。你懂什么？你四哥我风华正茂。”边说边扭了扭胯，掌心往头发上轻轻一推，说道：“头发一抹，刘德华。屁股一扭，张学友。”然后跑着上楼去了。
一大家人把汤圆吃了。李长权一家开着白色的车走了。李英俊拉着他的小女朋友也出门了，扬言说先去打探打探老爸老妈未来的亲家好不好相处。
李亿和江梅一起去李长钱家，车子驶出大门那一刻，就只剩李大头和老阿姨站在路边，李亿看着挺心疼的，便转身对江梅说：“妈，要不我过几天和我爸一块儿走吧！”江梅一听就不高兴了。“这都多久没去你三哥家了，再说初四你爸就来了，别折腾了。”
军绿色的小车缓缓开远了。
————
杜康还在睡梦中，就听见老妈的叫骂和拍门声在门外响起。
“你这是停尸吗？这都几点了，赶紧给我死起来把钱拿出来。”
这时老爸的声音也响起来，这大过年的，不要骂这么难听。
王翠的矛头瞬间掉转，直指李雨大骂起来，“都是你，要不是你……”
杜康把被子直接蒙住整个头，他知道这场战争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没几分钟李雨就招架不住了，杜康只听见他说我去找钱就溜之大吉了。
杜康虽然对这件事还不知道怎么解决，但是不知道老爸会去想什么办法。连忙爬起来穿衣服，王翠的叫骂声还在继续。他刚把门打开，王翠直接冲了进来，翻箱倒柜，被子都给他扔在地下到处找钱。
杜康赶紧把她拉住往外拽。“能不能不要乱翻我东西！”
“你还怕翻啊？你怕翻你就不会去偷鸡摸狗。”
拉扯之间，不知道小黄毛什么时候跑进来了。把钱往王翠手里一递：“婶婶，别骂了，钱全都在这儿一分都没少。”
王翠握着钱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之后盯着小黄毛问：“钱怎么在你这儿的？”小黄毛还没来得及开口，杜康便一巴掌推了过来，“谁叫你把钱拿出来的？”
小黄毛一把抓住杜康的手腕，拽着他往外跑。
后面响起王翠的叫声。“小黄毛你要是再继续跟着杜康偷鸡摸狗的，我马上去告诉你奶奶，看她不打死你。”
跑出来没多远，杜康便一把甩开小黄毛的手。
“说！你怎么回事？”
“奶奶都知道了。”小黄毛低着头：“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给她说，十五咱们就去医院看腿，她当时什么都没说。今天早上我还没醒，她把我放枕头下面的钱找出来了，问我钱是怎么来的，我就都说了。她提着扫把打了我一顿。还让我把钱还回来，她说要是以后我再这样，她宁愿死。”
杜康听完也沉默着，“算了！我去看看奶奶吧！”
小黄毛的奶奶八十多了，是村里最长寿的老人，剩下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小黄毛了。那时候家里太穷了，好几个孩子都饿死了，就剩小黄毛他爹，还差点连媳妇都娶不上，后来两夫妻在煤井背煤被落下来的干石打死了。
小黄毛是奶奶一手拉扯长大的，前段时间奶奶一只脚就着不了地，杜康才出此下策。
一步一步踩上石阶，石阶缝里能隐隐约约看见昨夜未曾化去的雪，夹杂着浅浅的青苔，台阶两边的枯草半身生湿漉漉的躺在残雪里，石头砌的台面锃亮锃亮的，终究是承载着几代人的脚步，打磨得光滑润泽。
台阶上去是一座很古老的木房子，经过岁月的洗礼，脸上已经刻出一条条深深的皱纹，裂痕已爬满了镂空的门窗。房顶上盖着黑色的瓦片，瓦楞上的雪正慢慢化成水，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面上那常年积累而形成的一排小土坑里。
门槛下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