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医生,我女儿什么时候能醒!?”

“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但脑部受伤严重,我也没有把握,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呜呜......医生求你一定救救她!”

周围不停有人在说话,焦急忙碌的医生护士,还有哭哭啼啼的亲人,空气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也在不遗余力刺,激她,以致于她迫切地想要睁开眼!

但那过程像是一场没有终点的长跑,她已经精疲力尽,脚如灌铅,心力交瘁。

茫茫无边的黑暗里,倏然出现一个颀长的背影。

那人朝她招招手,语含笑意:“薛子汀,你跑这么慢要怎么追上我?快来,我在这儿等你。”

“呼,呼!”

身体里忽然又涌出了力气,她咬牙狂奔,眼看就能触碰到那人的手......

“嚯!”

“醒了!醒了!”

“快去叫医生!”

当第一道微光艰难地在黑暗中撕开一道缝后,光明便争先恐后地涌入,排山倒海而来,转瞬间驱散了黑暗,但虚弱却又无情吞噬了她,死寂再一次将她包裹。

意识再一次清醒的那天,她穿着病号服,靠在病床上,面前多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

医生问:“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她迟钝地点头:“薛子汀。”

“你记得自己为什么受伤住院吗?”

为什么?她露出茫然之色。

医生不由皱眉,又问:“三个月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三个月前?

她望着无人处竭力思索,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唯独浮现着那个梦里她一直追逐的影子。

心口像被挖掉一块,又空又疼。

或许,她忘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

三年后,明华大学。

明华市的夏天不仅酷热,南方特有的潮湿让水分子赶集似的活跃在每方每寸的空气里,整座城市于是像个巨型蒸屉,很是闷热,直到夕阳西下,舒爽的晚风方才将暑气吹散了大半。

古代文学史的教授不仅结课晚,还照例拖堂,薛子汀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她赶紧往车站走。

“诶,薛子汀同学!等一下!”

一个长发飘飘的高个儿女生怀抱着书小跑上来,好看的脸蛋化着淡妆,一袭漂亮的碎花裙令她浑身透着赏心悦目的文艺气息。

比起个子娇小又长相一般的自己,薛子汀不由心想:这才是中文系女生该有的样子啊。

女生靠得有些近了,薛子汀下意识皱眉,退一步问:“唔,有事吗?”

女生说:“院系要上交的那个表格你弄好了吗?其实那个本来是交给舍长,然后给我统一上交,但你是我们班唯一一个没住校的,所以......”

“哦哦,那个啊,已经弄好了,我回去就发给你。”她答得很快,心里却直冒汗:我天!什么表格?我怎么忘记了?我没放进备忘录吗!?

“那你到时候发我微信?”

“哦好。”薛子汀下意识摸摸鼻子。

发微信?不是,这个女的是谁?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知是不是薛子汀的脸色过于心虚,惹得女生不由试探:“你应该认得我吧?我是徐丽丽,我们班的学委。导员说你记性不大好,但是我们同学都三年了,之前我们也说过几次话的?”

“哦!徐丽丽啊!我当然记得!”薛子汀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狠点头。

薛子汀站在车站等车,远处的高楼遮去了大半个夕阳,天边泼开的晚霞也被鳞次栉比的大楼划得支离破碎,就像她此刻微微烦躁的情绪。

“要记得填表格!表格!还有学委叫徐丽丽!”她手里攥着一根半旧不新的录音笔,本来已经刻意压低的音量,却因心中郁结忍不住拔高,引来旁人的侧目。

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磨炼,她录音的时候不会像起初那样偷偷摸摸,但被人报以好奇的目光注视时,还是会尴尬不已。

薛子汀缩缩脖子,稍稍站得离人群远些。

上了公交车,她一如既往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坐下。

正值下班高峰,公交车刚启动没多久就被堵,车外催命般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在一串串红亮的汽车尾灯中形成没有一丝品味的交响乐。

薛子汀对此见怪不怪,心平气和地拿出耳机打开音乐软件,准备用列表歌曲打发接下来的半小时车程。

对向车道上的车流缓缓向前挪,一辆黑色轿车正好开到与薛子汀的座位正对处。她余光瞥见副驾驶上的男人身上穿着蓝色的短袖警服。

警察么?

她觉得还挺稀奇,用余光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