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多吃点。”

“唔。”

薛母夹完鱼肉又说:“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有的啦。”薛子汀无奈,正扒拉米饭,薛母又探头过来问:“汀汀啊,你跟小年怎么样了?”

话一出,老爸和老弟都看过来,薛子汀一口饭险些卡在喉咙里,突然意识到这顿饭其实是场鸿门宴。

“还行。”她说,“叔叔他做饭还挺好吃的。”

“叔叔?”薛昼道,“他比你大七岁,从社交礼仪上来看,叫叔叔并不合适。”

薛父则说:“我就说小年这孩子不错,那事儿其实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还被你怨了三年都没吭过一声,要我......我可忍不了!”

“那你别忍啊!想咋滴?”薛母瞪眼,薛父傲娇一哼,那股子不屑像是在说“我有涵养,才不跟你一般见识”,表情无比佛系。

薛子汀支支吾吾开口:“三年前,怎么了吗?”

“没什么。”薛母堂而皇之地敷衍,又说,“既然你喜欢他,妈妈也不反对了。虽然也能让你回家,但小年说得对,的确不可能让你在家呆一辈子。妈妈相信他能保护你。就这样吧,以后你要听他的话。”

她眉头一皱,又马上改口,“诶不对!如果是大事一定要先跟家里说,什么私定终身啊领证裸婚啊这种事你要是敢做,我照样会打断你的腿!”

“妈你说什么呢!”薛子汀听得面红耳赤,却不由在心底问自己,要是时年提出这些要求,她会不会答应。

虽然感觉发展太快了,但......

也不是不行的。

饭后,她又躲在房间开始翻东西,无果。

思索着,她钻进薛昼房间,老弟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想干嘛?”薛昼抬眼一望。

“天天啊,三年前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吗?是不是跟我车祸有关?”

见她一脸紧张和期待,薛昼耸肩:“爸妈没跟我说。”

“哦。”失落,她声音有些颤抖,“天天,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她手指在被子上随意地画着圈:“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也就是谁都可以骗我啊,比如明天早上一起来,有人跑来跟我说我欠他钱,我肯定不会怀疑,然后就把钱给他了!”

薛昼:“借助日记和备忘录这些工具,只要你不要偷懒按时记录,是不会出错的。普通人每天过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很繁杂,只要把每天的经历控制在单一的过程内,‘十年如一日’这个说法是能实现的。”

“那要是谁偷偷篡改,或者日记什么的丢了怎么办?”她低落地说,“到时候谁都可以告诉我假信息,我会深信不疑,然后......然后就......”

“我个人认为,只要安分守己,你是不会遇到这种别有用心的人的。但照目前的情况看,你确实需要有人帮助你。”薛昼面色不变,对姐姐的苦恼与忧愁仿若未见,“这也是为什么爸妈同意时年跟你结成伴侣的原因,因为你现在需要了。”

“为什么用伴侣这个词嘛......”

薛昼冷淡:“有什么问题?你们目前的关系不就是正在恋爱且有结婚倾向的伙伴关系么?”

唉,跟薛昼这种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家伙讨论问题果然会气短。

薛昼:“所以现在被人篡改记录的事发生了,你担心未来,怕自己的记忆是错误的。”

“是啊。”她咬唇,“叔叔说我初中就认识他,但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按理说车祸前的事我是记得的,为什么独独不记得他?

“而且,如果认识那么久不是应该有什么痕迹留下来吗?他还就住楼上啊,不可能没有交集的。但是我一点都找不到了。我现在都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说着,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姐姐的眼泪或许是少数能让薛昼动容的存在,他默不作声地起身,高瘦的身子竹子似的修长挺拔,手一伸就够到书架最顶层,从层层叠叠的考卷和参考书里抽出薄薄的一个文件袋,丢给她。

“就在这儿看,别带出去,不能被老妈发现。”

“这是什么?”她含着泪打开,手指下意识颤抖。

里面是七八张纸,全是画,她一眼就知道,是她画的。

即便她不记得了。

这些画里,有两张的画面不仅泛黄还略有破损,是最旧的,用的也是最普通的铅笔,以薛子汀现在的水准看,画技真的非常稚嫩。

好一些的是彩铅,到后面的马克笔和水彩,水平已有质的飞跃,能完美表达自己的想法,细节也处理得恰到好处。

但什么新旧,什么画技,什么材料根本不重要!

这些出自她之手的、被完全遗忘的画,主角都只有一个人。

回眸微笑的他,坐在阳光下的他,悠闲走在路上的他......

都是他!

当时的自己,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偷偷地在纸上描摹着邻家的少年?偷偷地,在每一个点,每一条线,每一个构思的角度和想法里,倾注了什么样的思恋?

虽然根本无法捡拾起那段遗失的回忆,但那时她的情愫却好像跨越了时间洪流,回到了此刻!

灼热的感情,萌动的初恋,却因为自卑渺小,换来一年又一年的失意,茫然和无奈。

那么饱满的情意无法诉说只能积压着,过得久了怕是要腐朽溃烂,她于是提起了画笔,用她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方法,将那句从来不敢说口的话无声地告白。

这些不是画,是少年时期,她用青涩的笔触写下的三行情书,是因为对方是太过优秀的少年,不敢追逐望而却步后,不得不深埋心底的暗恋。

原来,从那么久以前开始,她就喜欢他了......

她将那些画一遍又一遍地看过,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落,将纸张打得湿透,模糊了陈旧的笔迹,晕花了褪色的色彩。

薛昼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泪:“回自己房间哭,你这样会影响我的情绪。”

对他的抱怨薛子汀当没听见,顾自抽泣:“这些为什么在你这里?”

“三年前你出车祸醒了以后,说自己不记得出了什么事,也把时年忘了。你还住院的时候,老妈一回来就把关于他的东西全丢了,还警告他不准出现在你面前。老妈现在虽然为了考虑你的安危松了口,不过当时闹得很凶。”

他说,“但是我认为你应该会想要留着一点,另外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那些东西丢了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所以我趁老妈不注意偷了几张画出来,没想到一留就留到了现在。”

她泪眼汪汪:“她丢的还有什么?”

“不多,一些生日礼物,几本他的肖像画。”薛昼好奇,“由此看出你果然是个闷/骚,加上这么喜欢他,要是你文笔好,应该还会写几本你们的小说,真是想想都替你脸红。”他一脸冷漠地评价,很难让人相信他居然会脸红。

“啊啊闭嘴闭嘴!”但是薛子汀是眼眶也红,脸颊也红。

怕自己忘了,她没把画拿走,重新塞回文件袋后让薛昼放回原处。

她回自己房间,抱着玩偶蜷缩在床上,很久了脸颊还是热热的,心里更是乱成一团解不开的麻。她打开手机,划到“男朋友时年”的信息,最后的对话是询问车票的时间。

她手指在键盘上徘徊,想找他说话,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头,苦恼了半天,发了一句过去。

薛子汀:在干嘛?(^m^)

估计也才刚吃完饭吧?

哎呀呀,她真是没话找话,他会不会觉得尬聊然后不想回她啊?或是会不会发现她其实很无聊然后不喜欢她?

啊啊啊,好想撤回!为什么不是wx?

信息刚发出去三秒,薛子汀就差点把自己逼得炸毛,在床上又是打滚又是蹬腿。

屏幕还没暗下,“叮”一声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她猛地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