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砾知道我不敢开枪,所以他冷静地吩咐我:“回到车上去!”

我这才回过神来,离车子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我双手举着枪,谨慎地一点一点后退。还没退到车子跟前,就听见林砾大叫一声:“小心!”

我刚要回头,就听见背后一个阴沉的声音:“把枪放下!”

后脑勺一阵刺骨的冰冷,我知道,有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此时正抵在我的后脑上,果然来的不止两个人。

只要他稍微扣动扳机,我的脑袋就会直接炸开。

这是我头一次直面死亡。从前叶老虎也好,其他人也好,对我造成的威胁最多也就是虐打或者强暴。可这一次,枪口就抵在我的脑袋上,而且我知道他完全有可能开枪。

我的脚挪不动,枪依然紧紧地抓在手里。此时我显然处于劣势,他根本不会给我机会转身。可我要是把枪放下了,我就彻底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连反抗的底牌都没有了。

冯涯面对的对手可不止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三四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围着冯涯一个人,他完全分身乏术。而林砾也以一对三,顾不上我。一阵冷风吹来,我感到一种透骨的绝望。

“把枪放下!”身后那人再次催促了一声,抵在我后脑的枪重重地磕了一下我的脑袋,我脑子一阵轰鸣,手一松,枪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样漫长的僵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但又好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我身体僵硬地保持着被胁迫的姿态,我不知道下一刻对方到底是会直接一枪崩了我,还是拿我来要挟林砾,或者把我绑回去威胁秦公子,还是交给叶老虎处置。我才十七岁,我逃离安县,才一年多的时间。

我甚至想到,假如要把我交给叶老虎,我应该用什么办法先自己了结自己。要不然,我给他制造了这么多的麻烦,这么多次让秦公子甚至林砾给他打脸,他绝对有无数种办法让我生不如死。

我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我甚至开始后悔昨天晚上没有和秦公子多说几句话。倘若我就这样死了,他会不会有一天还能够记得起我?

我听见“噗”的一声,像是熟透的西红柿被踩爆的声音,然后,我脑后冷硬的枪口忽然移开了。我惊恐地回过头去,看见我身后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正软软地瘫倒下去,他手里的枪也落到地上,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他背后的身下正迅速地流出很多很多殷红的黏稠的血液,空气中满满都是腥甜的味道。

又来了一拨人。

我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来救我的,但至少他们和这群人是敌人。我仓皇地拾起那人掉在地上的手枪,上面还沾染着黏稠的血液,我抓着手枪迅速往车子里跑。

我听见破空之声,下意识地就往旁边躲了躲。我扎实的舞蹈功底这时候帮了我的大忙,我的动作还算敏捷,就在我向旁边躲的时候,我的左耳一阵灼痛。伸手一摸,湿淋淋的全是血。我惊恐地意识到,刚才从我耳边擦过去的,是子弹。倘若我不是恰好往旁边躲了一点,此刻我就已经被爆头,横尸当场了。

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又听见一连串的枪声。一个人影冲过来,一把将我卷进怀里,飞快地一转身,就地一滚,这时我清楚地看见又是一排子弹,嗖嗖嗖地从眼前飞过去,打到了旁边的院墙上,溅起一片砖石的碎屑。

而卷起我躲开那一排子弹的怀抱,无比的熟悉,熟悉到让我想哭。我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摆,唯恐他忽然又离我而去。

“没事了,我在。”

简单而仓促的一句话,我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有他在,我不怕的。

秦公子掩护着我退到林砾的车前,然后把我推进了车里。紧接着冯涯把林砾塞进驾驶位,我这才发现林砾受了不轻的伤。

“走!”

秦公子带的人并不多,只有廖仁凯和另外一个我不认得的。对方至少有七八个人,而且还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躲在暗处放枪。我带着哭腔,“你呢?”

“他们的目标是你和林砾,不敢把我怎样,快走!”

冯涯也迅速表态:“我跟奕哥拖着他们,你们快走!”

刚才已经见识到了秦公子的身手,他和冯涯身手都不弱,加上他的身份,叶老虎应该有所忌惮。我在这里只能是个拖累,一点忙也帮不上。我咬咬牙,关紧了车门。

林砾撑着受伤的身体发动了车子,我透过车窗看见有人手里拎着一根铁棍,正从后面靠近秦公子。

这一棍下去,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