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故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在一个偏僻的山村,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正值年轻美貌的女子,邂逅了前来游玩到此地的富家公子。

由于顾长歌没有隐瞒那个地点的名字,所以几乎是瞬间,病榻上的宣帝便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他嘴角动了几动,目光中的情绪复杂又激动,他在期待着什么,却又隐隐的害怕着什么。

顾长歌将自己得知的,关于董流烟的所有事情,零零碎碎的拼凑到一起。

她冷淡的、平静的,甚至有几分漠然的,从头到尾将一个女人的生平,细细的讲给了他听。

董流烟被抛弃后,怀有身孕,而怀着身孕的她,转而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关于她嫁给顾鸿信的事情,言简意赅,一笔带过,总归逃不过一个惨字。

她一生都在相信男人,一生又被男人所辜负。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讲的?

那些可怜的痛楚,在心疼她的人看来,化成了胸膛的伤疤,在不在意她的人看来,无非成了他日的笑话。

顾长歌无心讲太多,就此戛然而止。

偌大的内殿,顿时陷入静默之中。

顾长歌眉目清冷,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脸上没有挂太多的表情。

她抬起头,看向正前方的人。

赵诫早就请脉完毕,正低眉顺目的在一旁写药方,龙床上的男人却肃穆着脸,表情僵硬,目光迟滞。

顾长歌不疾不徐,她在等。

“我……”

床上的人,终于开口,他声音哽咽,哆哆嗦嗦的道,“你讲的…可是流烟?”

“正是。”

“她…”宣帝看起来很是纠结,开了口,又立刻停住,“我…你……你和她什么关系?”

“她是我娘亲。”顾长歌如实承认,她看着男人的脸由震惊变得愧疚,心中却不知道什么滋味。

岁月的刀,割过男人的面庞,昔日的英俊不复存在,那双深情的眸子,却因想起往事而流动温情的光芒。

宣帝叹了口气,喃喃的道,“是我辜负了她,你来此,是她让你来替她讨公道的吗?如果是的话……”

“错了。”顾长歌骤然开口,心中凉意阵阵,她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是她让我来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你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如今你却那么想她,你明明知道,她是那么温柔又懦弱,善良又娴淑的人,就算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又何曾真的会怨你怪你?你不该那么揣测她,你怎么可以那么…若无其事说出对她的怀疑和质问?”

“我……”

宣帝意识到他方才的失态,竟然被问到哑口无声。

坐了二十多年的皇位,他的心性早就和年少轻狂时的大相径庭。

他学会了成熟,学会了稳重,学会了如何优雅的戴着面具,在人世间穿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