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道羌无地食婴案了结,陈玄屠一行向西云游,一年时间匆匆过往,今又到话离别,辞行之日。

大隋边疆,五行山。

此山乃是天降之物,传言当年王莽新朝时便落于此地,现分割隋境与鞑靼两国界。

此地天气甚是怪诞,前一刻还是艳阳初照,后一刻却变成雷霆刀雨下,瓢泼之中三俩火球,又见那钢珠遍地落,阴风吹蚀骸骨,加杂道门三味真炎,实乃一等一的穷凶恶地。

山界门外,见那扬鞭策马两身影,欢声笑语喜上开颜。

为首者乃是一位黑衣少年郎,飘飘长发貌似潘安,棱角分明面如长恭。上天赐予冠玉之面,只可惜声如鬼厉,去了杜鹃躲了百灵,但踏马亮刃自信非凡。

一年光景,陈玄屠习得不少佛、道两门法决,法成圆达应变自如,境界也突破至练气化神,尤其是萧清流的定身之术和弘业禅师的宝相真言更是融会贯通,修行道人的名号也算坐实。

骏马驱向前,回首见老骥背伏着一位酒醉汉,剑斜挂,巾冠歪,满脸胡茬,昔日状元郎邋遢之中透着对世事的不屑一顾,愿做潇洒自在人。

“萧哥,正南兄一年前已经回了大兴城,前日又来了书信说是做上大理寺卿职位,而萧哥你放下这荣华富贵,一纸辞官公文,随禅师与玄屠天涯流浪,是不有些可惜呀!”

陈玄屠与萧清流朝夕相处,熟络如兄弟。萧大兄平易近人,容得起玩笑,玄屠生自然尽情嘲讽。

萧清流躺在马背,口中哼唱北调南腔,虽无那音乐才华,但自足自乐,眼中毫无羡慕之色。

“正南兄与小生不同,身负朝命得炀帝器重!而小生在这大隋朝可有可无,夺得第一任金科状元方就罢了,若是真让小生处理起政务,却没那多心思做计较。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指山,昔日的承诺也算兑现了,是时候回家一探喽!”

陈玄屠沉默不言,宴续千日终有散,萧清流几日前便去意已决,玄屠生又如何能挽留!即使玄屠生心中早已想好拖他之辞,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憋了一脸紫色。纵使想攀辕卧辙,也只能淡淡一句。

“不走,可好?”

萧清流摇头笑痴儿,将手中酒壶甩给陈玄屠,这一年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使命也算完成。纵使有些许惆怅,但也无遗憾。

“玄屠生,世间康庄大道,道道可证混元,佛家说绝了那七情六欲,纯属胡诌狗屁之言,切莫不可轻信!小生自成仙以来率性而为,确得天地逍遥自在。世间哪有不分离,玄屠生切莫儿女作态。他日证得天仙,踏破玄仙,一路向东海,雾绕方丈处,定有一棵老树桩,一壶清酒,等你把酒论道,喜笑开颜。走喽!”

“师……父!”

陈玄屠立地一跪,二字重千斤,尽管萧清流从不承认师徒情分,但道起根基皆清流郎与弘业僧所授,陈玄屠心中早已认下二人为师,至死不改。

萧清流御剑而起,连忙摇手否认道:“道士,切莫乱称呼!小生只教你道法小成与定身法门,这些都是仙家小手段,而且俺真受不起你这师父二字,此时都觉得如芒在背,还是和当年一样,兄弟相称即可!”

萧清流很恐惧陈玄屠称他做师父,本想开口说明一切,但因果量劫在前,也不好吐露心机。

“是师父,是玄屠的大恩人,不会变了,不会变了!”

陈玄屠低头口中呢喃,不敢抬头相望萧清流,只怕那泪水涌出眼眶,毁了男儿形象。

“唉!小生去也!”

萧清流此时心中也激荡难安,回想昔日暖暖欣慰,只怕玄屠生被蒙在鼓里,继而转身上云霄之时,密法传音向弘业禅师。

“和尚,这一去只怕永生不见,自从猴头卧这五指山,量劫已起天地难安,你自好生保重,我不求玄屠生位上大罗正果,只愿他这一世平平安安,如果他日玄屠命损量劫,小生我就算绝了玄门仙缘,也要学那猴子,直捣法相灵山,踏破大雷音寺,斩你千百罗汉,正位佛老几员。”

此等誓言何其霸气,纵观量劫伊始,谁也挡不住佛门崛起之路,但若再纠缠玄屠生,俺愿作第一人。

如来老儿,你可明白!

“阿弥陀佛!上仙保重。”弘业禅师微微一笑道。

“无量天尊!道士去也!”萧清流踏剑破空而去。

有者云:

方丈氤氲自混沌,

东皇泰一有门生。

端独座下大师兄,

萧郎帝都状元行。

为保师门福源深,

争夺科举功德名。

谁知遇了弘业僧,

结伴而行羌无门。

仗剑玄屠本是客,

哪晓会了兄弟情。

今日嬉笑音犹在,

豪言要保儿郎身。

量劫若有损命耗,

踏破佛门斩仙神。

马车卧榻之上,弘业禅师停了手中佛珠转动,抬头望向萧清流离去的身影,叹息三声禅意颇深,后又归心再念佛经,嘴角起了弧度,期待来日再见。

陈玄屠面露悲伤之情,牵着马匹回到马车旁,黯然神伤的对禅师道:“萧哥走了!”

“走了也好,避了祸事,躲了量劫,亦可自在仙人。玄屠施主也莫伤心,他日修为到了境界,自然还有相见的机缘!”

弘业禅师为陈玄屠诵了几遍静心咒,心中暗叹萧清流何曾真正离去,又何曾真正来过,只不过是玄屠施主的执念痴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