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门合上,萧奚奚说完就走向屋内,送客之意明显得不能更明显。

她谢了,也抱了,还要怎样?

赫连警僵着身子。沉默良久。 万千思绪在此刻,已然载不动一声叹息。

终究,是他迟了一步吗?再撬不开她愈加厚垒的心防,再走不进她原本柔软的内心。

他要如何告诉她,他想弥补,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偿还当初的利用。

他要如何告诉她,他不只是想弥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忍强求。

一线门板,隔得彼此遥远如在天涯两端。

萧奚奚靠着门蹲下,自嘲地想,也许是她在嫌弃他。

血海深仇,权欲诡谲,顷刻间,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再不能由她自在,她要用怎样的心态去谈情说爱?

不如就让她一直孤独地走下去,她可以学着去弄权习术,可是真心太奢侈,她受不起。

无法全心全意地回应,不如就彻底地拒绝,对他,对她,都好。

少女蜷缩着抱膝而坐,衣袖下手掌成拳,攥得死紧。

她讨厌“故人”,讨厌熟悉地一切,讨厌所有让她回忆的人和事。

讨厌……

※※※

东胤御书房。

隆盛帝坐在御案前,笔下不停。

萧勤在他身前,默不作声地跪着。

萧盛的眸光却只盯在小山高的奏折堆上。整个东胤如今最尊贵的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僵持着,整个书房内环绕着低气压。随侍的宫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阿勤,你到底想怎样。”终究无法忽视,萧盛眼底飘过一丝阴云,先败下阵来,放下朱笔开口问道。

萧勤语气平静,清冷如霜,道:“求陛下成全臣弟的辞请。”

东胤一场血雨腥风的翻覆博弈,落在史书上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冷冰冰数字。原本被一些老臣把持的指挥权,被帝王尽数收回手中。

临阵倒戈的关斯贤,一时间风头无两。为了让皇帝放心,他在新一轮洗牌中,逐渐让出手中的权力,甚至遣散门客,甘做富贵闲散人一个。

萧勤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又是一叩首,抬头望着他的兄长。

“望陛下成全。”

萧盛看着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弟弟,如玉的面色依旧润白,但是额角的青筋却几不可见地跳动。

半晌,他温和的道:“阿勤,你最近辛苦了。还是去休息吧。”

萧盛缓缓站起,不再看他一眼,“跪安吧。”

萧勤脸色变了变——也他折子也上了,话也说尽了,可陛下就是一日日地拖着。

既然如此……

红衣拂过墨玉铺就的地面,官靴下踩着朵朵盛开的重瓣莲花,萧勤缓缓开口。

“哥……”

他有足足八年没有这么唤过那龙椅之上的男人,君臣有别,他从来都做得很好。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为他抛头颅撒热血,可以为了他与天下为敌。

因为他们是这世界上最后依偎取暖的血亲,为他,便是为了他自己。

可是知道的越多,他越心寒。他只想远离这一切,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东胤已再没有能撼动他帝位的势力了,为何不能成全他。

萧盛身子一震,转过身平视萧勤,唇色微白,:“阿勤,连你我也要这么生分了吗?”

“哥,我走了。你,保重。”萧勤上前一步,抱住那威势浑然的男子,抱住……他的哥哥。

一如儿时一般亲昵无间,却是为了告别。

说完,萧勤风一般掠出殿外,他还是怕……怕看见对方眼里的失望。

御书房的宝顶上四角垂珠,硕大莹润熠熠生光。

身着五爪盘龙的衮服的年轻帝王。白皙俊美的脸上再无煦暖笑意,双眸尽是痛色。修长的手指微抖。

在他身后,那全境舆图之上的土地,已都匍匐在他脚下。

他等了这么多年,一朝得偿所愿,竟然……还是逃不过“孤家寡人”。

……

※※※

“空山新雨后,自挂东南枝,欲穷千里目,自挂东南枝,亲朋无一字,自挂东南枝……”

萧奚奚悠悠坐在软轿内,眼睛半阖半闭,嘀嘀咕咕滴哼唱着。

车旁的小道童探过头来,讨好的问:“您说什么?可是车太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