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傻,叫大智若愚。

夹在冤家之间的人,如果会装傻,可以两头都不得罪。

两头都不得罪,往往也代表两头都没落下好处。

况且,装傻实在是太累了。

白无常是个懒人,索性装死。

死的嘴里喷血,死的身体冰冷。

你还能指望一个死人帮谁?

即使心知肚明他的小把戏,阎罗也只能把苦水往肚里咽。

真想狠狠踩他一脚,又怕坏了君王风度。

他是装死了事,但凭空现身的三大刺客还在虚空凌立。

风姿卓越,千娇百媚。

逐一赏过三人的美,阎君放软语气,大肚一腆,扬首笑问:“这三位妹妹可是我地府中人?”

魑刀,魅风,魍电。

各自报过字号。

“原来是新任的三大刺客。”有美女凌空,阎罗的一张老脸绽放如花,向前一步,挺胸昂首:“本君就是丰都城主,森罗殿王,阴曹鬼帝,地府冥君……”

受不了他的诸多啰嗦,魍电抢言:“我在地府做刺客,专杀不公平。”

霹雳一声鞭响,冰雪飞扬,魍电冷音如刀:“你们窝里蛇鼠斗,很公平,我谁也不帮!”

闪电凭现,在光亮的瞬间,魍电已经隐去身影,再无踪迹。

蛇鼠斗?

这是摆明了骂君王。

有一个砸破丰都的黑无常还不够,还要再加一个刺客魍电?

阎罗的眼睛斗大如牛,半张着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呆了半晌,终于颤微微看向魑刀魅风:“你们帮谁?”

她们明艳一笑,各自收招,跃在书阁屋顶的檐角,飘飘坐下。

“除了黑君不能死,你们爱杀谁杀谁,我们看热闹。”

黑君不能死?

他翻反丰都,砸破城门,摧毁判府,拳殴刑官。

最该死的人居然不能死?

气得胡子乍立,阎罗再次鬼音震天:“我才是君王,谁敢说黑君不能死?”

鬼音未落,阎罗突然身高千丈!

一个胖肥的老头儿幻化做荒野英雄,宽肩乍背,冥音破天!

他浑身长满蛮横的尖刺,有鬼火护体,映绿了整座丰都鬼城。

吓得鬼卒们弃兵逃蹿,生怕被阎罗的巨脚踩中。

顿时军不成军,溃散的像风卷黄沙。

先后吃了几次闭门气,竟然逼的他现出阎魔真身!

黑无常丝毫无畏,嘴角冷笑,拉紧铁索,将牛头当做他的坐骑。

牛头的鼻子几乎被穿破,吃不了疼,只有顺力凌空虚渡,让黑无常与阎魔平视。

面对阎魔的真身,黑无常只有他的鼻子那么大,阎魔若是张开嘴,能将他囫囵吞下。

阎魔真身已现,必定决意一战。

这一战,押上了生死,赌上了君位。

将要动手时,耳边渺渺有俏音:“发这么大的脾气,你想吓唬谁?”

谁敢在此刻抢话?

不要命了吗?

放肆!

寻声下望,见到书阁木门被轻轻推开。

柔软的几步,走出一个佳人。

一袭裙装,清新如兰,举手芬芳,星眸含香。

长发被梳成一条乌黑的辫子,没有首饰相衬,更显得她天人绝色。

明明是少女芳香,她偏偏叫丰都的孟婆。

仰头看着破天的阎魔,孟婆红唇轻启:“我今日裙装,不便凌空,你矮一些,我也好与你说说话。”

恼羞成怒的声音自半空中落下,阎魔恨意未衰:“谁说黑君不能死?我今日偏要为我丰都除逆!”

咯咯一声脆笑,孟婆皱起纤眉:“原来你在生这句话的气。”轻轻抚着娇面,婉转回音:“是我说的黑君不能死,要杀,你杀我吧。”

阎魔大惊!

地府中人,各司其职,向来互不相问。

从未曾听说过黑无常与孟婆有来往,她怎么竟然护着黑无常?

见阎魔真身依然,孟婆笑声妩媚:“多年来,你一直觊觎我的美貌,我岂能不知?此刻,你若肯受我一劝,今夜,我必给你些甜头。”

孟婆之美,不可方物,最毒之心,无人能近。

若是能得到她的甜头……三界里,足够炫耀万年。

想了想枕边温柔,千丈阎魔火焰尽消,瞬间回落成一个肚腩肥大的长须老头儿。

堆起皱纹,对孟婆讨好的一笑,刚要走近,又见她纤眉紧锁:“我不喜欢人多,留下黑君,你带其他人走,然后……回房等我。”

回房等她!

从孟婆嘴里说出这四个字,该是多么温存的四个字。

顿时暇想无限,阎罗色欲迷心,转头挥手:“撤!”

鬼卒们一见战势全消,乐不得各自出逃,牛头还在鼻孔蹿血,马面紧追两步,急问阎罗:“君王,牛头……”

“你传令下去,今天谁敢接近我房门百步之内,我让谁下地狱喝粪汤。”

传好了令,又瞪了发呆的马面一眼,大声叫骂:“没眼力见的马面鬼,还不快走?”

回首看了看受苦的牛头,心里盘算了一下粪汤的滋味,马面大叹一声,倒拖着黑缨钢枪,也随阎罗离去了。

目送众人远去,孟女仰首冷问:“黑无常,翻反地府,你犯了多大的罪?”

轻释铁链,御着牛头缓缓落下,黑无常依旧居高临下,冷颜无声。

“放了司刑官。”孟女低眉沉声,强压恨意:“阴曹内斗,传将出去,我丰都的脸都丢尽了。”

“我要车轮卷。”

终于,黑无常冷冷出声,已经蛮横的丝毫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