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着宴旸被泪水浸花的粉底, 程未从口袋掏出面巾纸, 伸手在她脸颊擦拭几下。

他不算小的手劲和纹路粗糙的纸巾, 使宴旸脆弱的皮肤像只被擦开的火柴棒, 迅速蔓延了一片红光。

“疼!”她蹙着眉, 眼波幽幽地瞪着他。

从头到脚都是显著的坏脾性,程未睨着凛冽的眼睛, 淡淡抛下一句‘忍着’。好在观光电梯的数字正在不断攀升, 宴旸大喊电梯到了, 借此摆脱这场气压极低的折磨。

见她猛地扑进去,程未顿了顿紧随其后的步伐,用倾侧的肩膀弹开将要关合的电梯门。

嘀嘀,电梯亮着红灯自动感应。宴旸抬起头,却看见他的目光越过自己, 停在窗外的路灯脚杆下, 一只凭光取暖的花白猫咪。

在窗前站好,程未左手插兜浓密的眼睫聚成阴影。说来也怪, 他俊美的相貌没有变化, 脸部的线条却看上去却格外冷硬。

宴旸猜测, 这人应该是生气了。

电影院开在商场的顶层, 当显示屏的数字从五缩减到三,电梯门缓缓打开,窜出一阵葱蒜油鱼果的生活香气。

电影院的楼下是家大型超市, 她望着络绎不绝的人流, 一边摁着开门键一边被塑料购物袋推到拥挤的角落。推搡之中宴旸被人连踩数次, 脚趾处的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眉间皱成深深的痕。

“借过一下。”程未拨开纷杂的人群,用修长的手臂稳稳护住她的肩膀。

一分钟后,二人站在超市门前精疲力竭地喘气。

新鲜的氧气治愈浮在胸口的烦躁,宴旸用手背冰着脸颊,望着认真挑选红色购物篮和黄色购物篮的他:“你要买东西?”

他晃晃红篮子,轻应了声嗯。

售货员举着喇叭正在播报今日特惠的商品,眼瞅着越走越远的背影,宴旸颤着白气小跑追上。程未听着动静,下意识扫着满脸不悦的她,不到一秒就将目光淡淡转开。

并肩行走一会儿,宴旸发誓她真不是不矜持,而是受不了过分安静的氛围。当程未伸手去捞猫粮,她在满满当当的货架旁,从身后拥住了他。

宴旸满是倔劲,直挺的鼻子顶在他瘦凸的肩胛骨:“你告诉我,我的初恋是不是满九小时就要over了。”

宽广的背脊线渐渐松弛,他划动着喉结,转过身去拥抱她:“怎么会。”

终于等来程未专属的温柔嗓音,消失了这么久,总要有个像样的交代。

她扬了扬下巴,挂在他手臂上缠来缠去:“你干嘛只知道莫名其妙的生闷气。你说,生气算什么本事啊?亲一下才是真道理。”

做旧的牛仔裤腿炸着软线,宴旸顶着藕粉色的毡帽,圆咕咕的杏子眼盯着他转。程未低着头,把她藏在围巾里的头发撩出来,根根理顺地别在耳后。

宠物区冷冷清清,只有中央音响在播放秋之私语,感应灯悄悄灭了亮度,程未斜着被阴影笼罩的侧脸,轻轻允住她的唇。

大脑比雪还要空白,宴旸睁大一双眼,把缠绵的视线落在他垂在耳尖的头发和生在眉骨上的黑痣。

她突然有种过了很久很久,前世与今生的错觉。

就像一块摆着香槟和华夫饼的红方格桌布,这些寻常普遍的细节总有理由让幸福过多溢满,变成浪漫的热带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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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未左手牵着宴旸,右手拎着一大包花花绿绿的宠物用品,临近出门,他不忘提醒女朋友拉紧拉链,随即用胳膊掀开厚厚的挡风帘。

周遭的热气被寒风凝结,宴旸把嘴巴埋进高领毛衣,板鞋在地面踩出轻微的沙沙声。凉丝丝的绒水跳在手背,她仰起头,在被屋檐遮住一半的阴夜下,能看见细小的雪粒被LED牌照成迷幻的梅子粉。

宴旸的左手被人抓进温热的口袋,即使空间狭小,也要费尽的十指扣住。

真好,初恋和初雪被她在同一天撞见了。

也许世事没有百分百的圆满,在贴满小广告的路灯下,他们没有发现猫咪的痕迹。未来三天都会飘雪,程未只好把猫粮拆开小口,放在塞好棉毛巾的木质猫窝。

他穿着无帽大衣,在布置这一切的同时,雪把头发染成一层浅薄的霜。宴旸想伸手帮他拨开,却又没有理由的舍不得。

在她望而出神的时候,程未从口袋掏出一排创可贴,弯下放进她的背包里:“把它贴在磨破脚的地方,如果有出血,我再给你送云南白药。”

看宴旸有些疑惑,他解释:“我都看见了,你在电梯里被踩了好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