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天里张茗过得尤其辛苦。

丈夫遭人谋杀,令这个本就不大富裕的家庭风雨飘摇支离破碎,女儿杨若雨把自己关在房间哭了一整天,张茗的泪则在头天晚上就流干了。

但她必须振作啊......

案情的调查结果,穷追不舍的记者,铺天盖地的新闻,纷至沓来的吊唁,丈夫的后事,这个家庭的未来等等,都哐哐砸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她甚至没有时间去伤心。

又是一夜未眠,她躺在沙发上死死地睁大眼,直到早上九点。

门铃响了。

张茗以为又是那些想要了解案情或是想她出面做新闻报道的记者,本就憔悴惨白的脸忽而阴沉下来,甚至透着尖酸刻薄的幽怨!

然而并不是。

她顶着两圈极深的黑眼圈,与苍白如纸的脸,在客厅招待了两名警察。

他们没有像那些亲戚朋友一般,不停地嘘寒问暖,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节哀顺变”。这倒叫张茗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些关心,无论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张茗都不得不强颜欢笑去应付,这让她愈发身心俱疲。

“张女士,”叫时年的警察把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修长好看的五指透着石雕般的光泽,像雕塑一样精美,“这个人你见过吗?”

照片上是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女人。

张茗看了两眼便摇头:“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照片跟本人不大像也是有的。”

“我真的不认识!”

时年想了想,便收起照片说:“那么你丈夫生前是否有关系较好的女性友人?”

“你胡说什么!?”巨大的打击与疲惫令张茗的神经脆弱又紧张,当场瞪大眼吼道,“我丈夫才不是那种会在外面勾三搭四的男人!而且你看看他家里那个窝囊弟弟,成天游手好闲不说,赌博打架惹是生非!欠了债就知道向我们要钱!我们的积蓄全被他败光了!你看我们到现在还住在这破房子里!孩子读书要钱家里过日子要钱,他哪有功夫再去养女人!?”

“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面对她的怒火,时年显得颇为淡定,“但是张女士,还请你冷静一下,我只是就事论事。而且我只是说‘女性友人’,完全可能只是普通关系。”

“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纯洁的男女友情?一切的未遂只是还没踏出那一步罢了。”张茗冷笑,她消瘦憔悴的脸由此产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让时年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儿。

这时,白宁说:“张女士,你家里整理得真是干净啊。”

不仅干净,这小小的套房打扫得简直一尘不染,连茶几上的水杯都摆得规规矩矩。

白宁笑说:“我跟你就比不了,每天工作忙得要死,回家别说打扫,衣服都是随便丢的。”

同是女人,白宁看似家常的对话让张茗放松了一些,勉强扯动疲倦的面部肌肉,露出一个偏于虚情假意的微笑:“这些年我在家都没工作,能做的也只有把这个家照顾好了。”

时年道:“但是从前天晚上开始张女士应该都没好好休息吧,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坚持打扫,真是不容易。”

白宁马上反驳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伤心的时候整理东西才能分散注意力。”

“哦,那我就不去你家做客了。”时年马上说。

“为什么?”

“因为你看着每天都傻乐呵。”时年耸肩。

“你闭嘴!”白宁气得锤他一拳。

“其实是昨天整理博成的东西,顺便就把房间打扫了一下,”张茗顿了顿,通红的眼眶忽然又泛起水雾,“而且房子要是乱糟糟的,女儿心情会更不好吧。虽然她爸爸走了,但是若雨还在,孩子只有我了。我要是不振作,她可怎么办?”

说着便哭了起来。

时年对白宁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马上抽出纸巾上前轻声安抚张茗。

他趁机环顾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三室一厅的套房是杨博成和张茗的婚房,十几年了确实旧,但考虑到洪远区以及这一圈的房价,已算是不错的条件,毕竟现在很多家庭都只能租房度日。更何况,这套房虽然不大,但是就算再多一个孩子,也还是够住的。

时年思索片刻,问:“张女士,可以让我们看看你们的房子吗?”

“我带你们去吧。”张茗吸着鼻子,在白宁搀扶下起身,先领他们看了两个卧室。

“若雨真是刻苦啊,今天已经能去上学了。”白宁望着小姑娘空荡荡的卧室说。

“她没去学校。”张茗苦笑,“昨天在家哭了一天,早上说想出去走走,过会儿就回来。”

“若雨这么小就要经历这些真是不容易,凶手实在太可恶了。”白宁带着三分愤怒七分无奈。

“是啊。”张茗低声说,“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

“我们正在努力。”

剩下的一间屋子是杨博成的书房,除却固定在墙上的书架,里头还装了两个落地式的,每个至少有一人高。

书架内不仅摆满了书,且看着都有些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