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许宫妃的亲眷觐见安排在小年后的第二天。

太妃那边还好,毕竟进宫也有二十来年了,倒也不是每年都都家人来,递牌子觐见的人数不多。

最关键的是太妃们早已远离权力中心,没有什么话语权,就算是家族中有人为官,也帮衬不上,说真的,现在还能来觐见的,那都是血浓于水的真爱。

当今圣上的后宫就不同了,除了薛婴,其他的都是才进宫不到一年的新人,无一例外,都递了牌子请求觐见。

为免人多杂乱,一位宫妃只许一人觐见,宫内单独开了两个通道,全程侍卫把守,为防止这些亲眷们进宫以后走错地方,由安排好的太监专门引路,绝对一比一护送到位,并且还负责提醒——会面是一个时辰为限,到点儿就得出宫,这时间其实也够宽裕了,大部分人还呆不到这么满,哪有那么多好聊的。

譬如苏平疆,一刻钟都不到,就和他爹话不投机,一拍两散了。

他抱怨了几句宫里闷。

他爹又是说他不知足,又是说他不感恩。

他问他娘身体好不好。

他爹说他这意思是不信任自己能把老婆照顾好。

他问哥哥在南边如何。

他爹训他既然进了宫就安守本分少打听朝政。

苏平疆还能说什么呢?

他爹大概是许久找不到人骂,憋了几个月,特意进宫来骂他的。

苏平疆毫不怀疑如果手头有根趁手的棍子他爹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来就揍。

苏老元帅骂骂咧咧地离了宫,苏油家人都在元帅府里当差,因此十分狗腿地去送苏老元帅离宫,苏平疆决定去找薛婴。

薛婴今天还得继续忙,如果觐见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都要上报给他处置,左右苏平疆也无事,就想着去帮帮他——薛家的根基在东海,平日很少上京,来一趟颇不容易,若能让薛婴得点儿空,安心和家人聊几句也是好的。

现在苏平疆是长春宫的常客了,元宝翻着俩通红的死鱼眼,死气沉沉地应付道:“苏良君来啦,奴才给苏良君请安,苏良君容小的通禀一声。”

话音刚落就听屋里道:“进来吧。”

薛婴正在埋头算账,一手打算盘,另一手抄录账册,看到苏平疆过来还有点意外:“今日不是苏老元帅进宫来探视你吗?怎么不多陪他老人家坐坐?”

苏平疆便道:“我爹他不耐烦儿女情长,估计这次来都是我娘逼他的。我说半句他训我好几句,我还没怎么,他自己倒先气得聊不下去,怒冲冲地走了,我都忘了跟他提下次送进来几本兵书了。”

元宝提着水壶进来,道:“这是今早送进宫的玉皇山泉水,奴才放炉子上?”

薛婴点点头。

苏平疆又道:“不过提了也没用,大概这老爷子会教训我说心不要野,看什么兵书,伺候皇上是正经。”

元宝恨恨地瞪了苏平疆一眼,把水壶往炉子上一撴,气鼓鼓地出去了。

苏平疆道:“元公公怎么了,眼圈肿得仿佛两个桃子,你训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