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多底蕴深厚,自诩清贵,不怎么能看得上因为做了官改换门庭的“暴发户”;而当官的对世家也的确颇有微词,所谓底蕴不就是吃祖宗老本儿,培养出来的孩子都是绣花枕头包稻草罢了。

故此薛贻身边已世家子弟居多,而常与苏平疆来往的则父兄多在朝廷为官。

但这又不是苏平疆造成的,怪他咯?

他不爱听这些小肚鸡肠计较来计较去的话,如果不是因为薛婴吊他胃口,他保准扭头就走了。

他想知道元宝说的那些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年都不来看一次薛婴,这次来看……大概还是因为来看薛贻,才顺便看看他吧。

他怕薛婴受气。

转而他又生自己的气——薛婴哪是个受气的角色?压根用不着替他担心好吗!

就连自己都被这厮……他摸了摸嘴唇,在琉璃镜子后头脸颊就跟火烧了似的。

苏平疆心情十分复杂,纠结之至。

此时花厅之外传来元宝响亮的传唤,听声音很激动的样子。

“皇后驾到!”

苏平疆的目光立刻就被花厅门口的人影吸引了。

薛婴穿着明黄色的锦袍,脖颈下簇着黑狐毛滚边,将他的脸色衬得如白玉一般,冠冕式样也十分正式隆重,两根明黄色的装饰发带从耳两侧垂下,直至腰际,瘦削的腰身上系着美玉为饰的腰带,团凤墨玉佩和流苏从腰侧垂坠,随着他的步伐轻微摇曳。

薛婴的一侧手臂被元宝躬着腰宝贝似地托着,庄重地缓步进了门。

苏平疆一边感慨薛婴当真是容光殊色,说是艳绝六宫也不为过,一边觉得这厮煞会装腔作势。

而屋里的薛启英和薛贻则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跪下磕头,齐声道:“参见皇后,给皇后请安。”

薛婴等他们跪踏实了、磕结实了,才勾起唇角,做了个搀扶的姿态,道:“快快请起。”

这苏平疆可就看出差别了。

薛婴扶他的时候,恨不得蹲下来和他齐平,手是踏踏实实扶着他手臂的,偶尔还会捏吧两下……想远了,再看现在这个姿态,抬个手指头都仿佛累着他了。

周围的太监们急忙走上前去,将薛启英和薛贻搀扶起来。

既然见了君臣之礼,还要有父子之礼。

薛婴正了正衣冠,屈膝道:“儿子见过父亲。”

薛启英刚说了句“当不得当不得”,薛婴就自己个儿起来了,压根就没跪下去!他那双准备搀扶的手还伸着呢,煞是尴尬。

有道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薛婴施施然走到上座坐下,道:“父亲一向可好?家中一向可好?今年怕是赶不回去,要留在京中过年了吧?本宫这儿准备了些东西,过会儿让元宝带人送到京城老宅子里去,若是缺人缺物,只管跟元宝提。”

薛启英道:“多谢皇后恩赐,家中一切安好,皇后勿念。”他顿了一下,又道,“总归是家族中人多,事务繁杂,这些年也一直未能进宫探望皇后、给皇后请安,望祈赎罪。”

薛婴皮笑肉不笑地道:“儿子哪敢怪罪父亲,父亲愿意来见儿子一面,已是天大的恩情了。”